《刀煮酒》第24章


佣际牵?br /> 既然人都死了,就合该恩怨两清。
但当他掠出四五步后,转念一想,忽然又有几分悲从中来。他想起飞沙镇上众人对他又恨又怕,想起琼林岛中谢惊鸿与他不死不休。
他今日是宽恕了郑家,可天地苍苍,红尘莽莽,
又有谁宽恕了他?
抑或,
他造孽太深,
终究,是个罪无可赦之人。
正出神时,他却忽然脚步一顿!
骤然间,破风声起,漫天箭雨如幕如洒。
沈无常见状脸色不变,“啪”地抖开乱鸦铁扇,脚踏九宫,只一瞬间便掠出那箭阵之外。他见这批人个个按箭在弦,恐怕早已等候多时,心说果然这四海山庄之围是只为引自己现身。那些人见一击不中,也不迟疑,扔下硬弓便飞身而下。沈无常与追魂门杀手过招已久,渐渐也循出些武功章法。他深知那长剑的厉害,此刻见他们欲拔剑出鞘,左手一抖,一式醉扫星河破空而出。
刹那间,仿佛银河坠落,又似寒星遍地,明明不过凡铁凡胎,在那活阎罗手中却好像大江大河,势不可当。
那杀手自然也知道沈无常的厉害,见状并不硬拼,只且战且退,牵绊周旋。
沈无常明知是计,却不甘心就此放过,于是催动十成内力,踏雪轻功如影如魅。
一盏茶后,双方战至徽州城中,裕升染坊。
裕升染坊,
染坊后院里支起了十几高杆,架着数丈绢布,垂坠及地,迎风如舞。月光洒在那阡陌阑干里,斑斑驳驳,照几分人影闪动,剑意婆娑。
那活阎罗站在墙头,明月西沉,在他背后。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
“诸位何必躲躲藏藏,沈某人向来生死泰然……”
“但我等惜命,不像你无牵无挂。”
“沈某人也有牵挂,但恩仇事大,不能乱了轻重。”
“果然不愧千手魔头。”
“江湖虚名,不过……”
那活阎罗话音未落,浓云遮了月光,落成满地幽暗昏冥。他忽然自那黑暗中一纵身形,想起此前谢惊鸿曾说自己鬼鬼祟祟见不得光,心道原来也算不得假。
他出手狠辣,武功只求迅捷诡谲,全不管什么潇洒路子,将那踏雪轻功使得半人不鬼。此时他闪身遁入黑夜,辗转腾挪,令人眼花缭乱,脚下却无一丝一毫的声响。刹那工夫,便已行出四五丈远,藏在木桩之后,按了飞镖在手。
夜。
极深,极静,
只有月白风清。
就在刹那间,
寒芒一闪,沈无常出手如电,一支透骨长钉直奔前方那深不可知的黑暗。他从不管一击是否落空,飞镖出手,人也跟着掠出,仿佛永无退路,永不回头。
追魂门杀手与他不是初次过招,早见识过那活阎罗的手辣心黑,也不惊惶,只迅速调动阵法,要将他困死在这天罗地网。
沈无常只见眼前内劲乱走,布匹横飞,一道道剑光越贴越近,心知免不了要你死我活,一场恶战。他此前催动了十成功力,不多时桃花火之毒便会发作,迟则生变,旦求速战速决。却不料那杀手许是惧怕他暗器无眼,只与他围困纠缠,并不正面袭来。那活阎罗负手环顾四周,算来算去,也只有三分把握。
忽然,一匹白练“哧”地从中破开,绽出三柄长剑,剑尖向外。
这变故起得突然,沈无常不过身处一尺之外,却硬生生展开乱鸦铁扇,抵住锋芒。长剑去势一滞,匆匆变招回转,似不愿久留。那活阎罗怎肯轻饶,摸出三支莲花金针,一线打出。他正要抬腿去追,就听见耳边破风声响,猛地拧腰转身,退开三步,摸出透骨钉来。哪知他还未站稳片刻,忽然又有三柄长剑自背后刺来,他向前一弓身,反手连珠针回敬。
他这厢应接不暇,哪知黑衣人见状都是十二分的心惊胆战。
沈无常的暗器就仿佛是他手的延伸,无需瞄准,无需校正,只一抬手,就永远不偏不倚,直奔死穴。
这样高的天赋,这样快的反应,难以想象,若无鬼哭峰之事,将会是何等出神入化的能人!
沈无常却笑不出来,他气息滞缓,五脏灼痛,一开口便要咳出血来。他深知不能再拖,索性一咬牙,催动十成内力。霎时间,狂风倒卷,摧枯拉朽,院中木架倾倒,再无遮拦。
那黑衣人见状,也不再迂回讨巧,纷纷拔剑刺来。这些人久经训练,瞬间腾身下坠,分作三批,四面八方,取他头颅,躯干,下盘。
沈无常将乱鸦铁扇收回腰上,手忽然拂过那深红流苏,想起日暮凭栏,与顾小公子三击掌为誓,
“也不知有没有兑现的一天……”
那活阎罗双手摸出数十支精铁飞镖,袍袖翻飞,一式醉扫星河倾倒而出。
黑衣人却不闪不避,竟不惜以命换命。
沈无常见状冷笑,
“果然淹死多是会水的,这辈子与人拼命斗狠,哪知道最后要栽在不惜命人的手上?”
那一手醉扫星河将黑衣人杀去大半,可剩下的剑芒飞到,不够时间再让他出手相搏。他深知已避无可避,反而坦然起来,甚至露出个并不甚凄凉的微笑。
剑入胸膛,刺骨冽冽。
血溅飞花,温热灼灼。
沈无常拼着一丝气力,挥动那银白匕首,任凭剑刃在血肉里翻搅,割断了最后一个敌人的喉咙。他看着满地鲜血横流,眼前恍惚闪动,那意识渐渐剥离开去,如隔千秋。他并非第一次受伤,他那命硬的说法也非空穴来风,可那活阎罗这次却在痛极麻木中感到——
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他从不害怕死亡,顾风流说他轻生乐死也没有一点错。沈无常自三年前鬼哭峰一事之后,便好似行尸走肉。他看厌了悲欢离合,看淡了生老病死,看遍了忠奸善恶,或许告别这无情人世,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沈无常一直那么相信着,
直到这一刻,
直到他将死的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活。
他有些事还没想明白,有些话还没对顾小公子说,
他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
沈无常啊沈无常,上天就是这样喜欢嘲弄众生!他非要在你不想活的时候让你活,在你不想死的时候让你死!非要看你失魂落魄,求之不得!
原来这茫茫大千,
人只是一粒沙,一颗土,
任武功盖世,也不过刀剑如梦。
风中的水汽,凝结化雨,落在六月的江南。
淅淅沥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自打写这本开始,就一直对沈无常不太友好……
☆、诡事
六月初九,无风,徽州城。
忽然自西边远远走来一人,骑关外骏马,穿玄黑纱袍,头发用赤金箍子束了,垂在背后。他眉眼深邃,本是个极俊俏的人,此刻却有些憔悴郁郁,风尘仆仆。
茶棚小二每日迎来送往,极有眼力见儿的,见他衣着不凡,出声道:
“这位爷,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脚吧!”
那年轻人闻言回过神来,一愣,露出个温柔惑人的笑来,
“也好。”
茶棚里围坐着三五江湖客,脑袋凑在一起,说那四海山庄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还是郑爷有手段,那追魂帖下从无活口,如今却毫发未伤。”
这几个人说话极轻,不知怎得却被那年轻人听见了,他连忙凑过去问:
“怎么,四海山庄还安好么?”
江湖客们听罢,心说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其中一个虬髯大汉瞪着眼睛,怒道:
“难道要出什么事才好!”
“大哥,人家就是那么一问,无心的……”身边人见那大汉将要发作,就来劝他,又说:“我们这几个从前都受过郑庄主的恩惠,如今四海山庄有难,特地赶来相助。”
那年轻人却不慌不忙,一拱手,笑说:“实不相瞒,我原也是为了助拳而来的,哪知路上耽搁了……不知诸位,可否将四海山庄之事告知一二?”
虬髯大汉听他也还算仗义,脸色缓和了几分,茶杯落在桌上“啪”地一声脆响。
“六月初八那晚,四海山庄里聚集了三百好手。突然间灯火全灭,闪出成百个黑衣人来。郑庄主调虎离山,哪知那些黑衣人追出去就再没有回来。”
“没回来?”
那大汉生怕他不信,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没回来。”
“这可真是……”顾风流诧异,伶牙俐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清晏斋一别后,他上天入地多方打听,料定沈无常必然与那追魂帖一同现身,因此星夜兼程奔赴四海山庄,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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