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煮酒》第28章


“主人,验过了,没毒。”
“你未免也太小心了……顾七公子的酒,怎么会有毒?”
那女人听罢却抬了一双杏眼,直勾勾盯着顾风流,
“正是离别刀客的酒,我才害怕有毒。”
薛无情闻言只抿嘴一笑,将那酒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底亮给众人。
满座皆点头佩服,没料到这小娘子似的薛楼主竟有如许豪气。
突然,
忽听见敲门声急如雨点。
门外有人高声呼道:“飞霞剑派王掌门在么?”
闻言,堂中站起个中年男人,一袭素纱袍子,剑眉星目,仪表不凡。他负着手,如云停岳峙,沉声道:
“王仪松在此……”
话未说完,只见那描金木门“砰”地撞开,一个人趔趔趄趄冲进来,跪在地上,未开口先哽咽起来。
王仪松见他一身鲜血,连滚带爬,料定不会是好消息,强自镇定了几分,只说:
“有话说话,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那人抬起头来,满面的泪痕,声嘶力竭,
“回掌门的话,弟子在临安城外等候师兄师弟,两个时辰不见,沿路去找,只找到……”
“找到什么?”
那人一顿,嚎啕说:
“尸首,只找到尸首三十三具!”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霹雳,让满堂寂静无声,那些鲜花美酒,忽然变作浮云飘渺,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王仪松颤了颤,跌坐在椅子上,两行泪水淌进眼角沟壑,使他凭空苍老了许多。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起身,拔出那独步天下的剑,怒道:
“谁,究竟是谁?!”
那弟子闻言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白飞镖,映着灯火,有几分微茫的闪光。
王仪松接过来,只一眼,就忽然再没了半点力气。
他抬头,茫然看着那天花藻井,喃喃道:
“是他,是他回来了……”
“什么人回来了?”
众人凑过去,却又倏然都被吓退开来,额角冷汗涔涔,浑身腊月里一般打着冷颤。顾风流心说江湖从来多事之秋,不知今日又是什么变故,也跟着走近一看。
只见那手掌上鲜血斑驳,掌心躺着支玲珑飞镖:
菱形,四棱,银白的,尾上一点十字刻线,泛着森森的幽蓝颜色——
顾小公子猛地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东西他不会不认得,也不敢不认得!
只是——
未等他从天人交战中回过神来,早有人失声喊道:
“寒星镖!”
话音未落,堂上轰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嗡嗡噪噪,都道:
“千手魔头没有死,他要讨债来啦!”
顾风流一听着了慌,连忙说:
“沈无常失踪三年有余,仅凭这寒星镖恐怕不能定论。”
“离别刀客言之有理……”薛无情一笑,将那折扇合起,
“诸位有所不知:半年前,断魂堡押送寒星镖入关,却在飞沙镇上被人劫了货。如今重现江湖,十有八九,是个圈套。”
顾小公子闻言却在心里打了个突,他当然记得在乱云酒肆外,沈无常一式醉扫星河杀退孤星照月楼众人。这薛无情难道不知是那魔头带走了寒星镖,难道不知他顾风流就在当场,难道不知有快活楼那一仗?
抑或,穆情浓说了谎话?
这孤星照月楼究竟水深多少,是正是邪,是敌是友?
顾风流一时间找不出头绪,只好静观其变。
但江湖上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晚,四下里就议论纷纷,惶恐不安,念着想着的只一件事——
“沈无常,要报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看章节,欸嘿,写完一半了……
☆、识锋会
八月十五,中秋节,晴,西子湖畔。
夜,深夜,灯火却无眠。
一轮圆月,升起在浓黑色水面上,月光如洒金,波光似碎银。
江湖人的刀剑,也无眠。
他们生来背着决斗厮杀,缠绕进腥风血雨,便是万籁声寂,千家团聚,
都不得一刻安闲。
西子湖上,为识锋会之故,搭起座二丈高的浮台。正中一盏鎏金莲花灯,在水气氤氲里兀自微茫。
就听见台下有人问,
“怎么不见王仪松呢?”
旁边人忙解释:“王掌门痛失弟子,竟似乎一病不起,来不了了。”
“那……这长剑甲字第一,该怎么论?”
“还能怎么论,打出一个来呗!”那人忽然又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你且看,在场使剑的人里,十有八九,要来趟这浑水的。”
那人闻言一惊,“这还了得?!”
“有什么了不得的?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哎,还有一事。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临安城,比的又是长剑……”
正忖这话里有几重意思,
湖上那轮硕大的、金黄的圆月,
就蓦地抖动起来,荡开了环环涟漪。
夜空中,忽有一人击水而来,穿一袭白衣,灯影缭乱里看不清面容。那人轻飘飘落在台中,二丈高的浮台,连一丝晃动也无。
众人皆是一愣,再抬头细看,只见他四十不到年纪,负手垂眸,沉静稳重如古井无波。他腰上一把雪白长剑,一绺淡青穗子,一块古银令牌。
台上缠斗的两人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退开三步远,执了长剑,正欲发作。
却看那令牌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万剑归宗。
登时脊背一凉,如坠三九天寒,顾不上其他,慌忙拱手,
“不知是一代剑宗!”
这句话让众人脸色又是一变,那些个小辈大气不敢出,难保之前胡言乱语几句里没有冒犯的。面面相觑,又沉默了半晌,先前天上楼里那胖老头忽然开了口,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凌剑秋从前绰号白衣鬼,极肃杀孤傲的一个人,但这些年退隐天目山,眼角竟添了笑纹。他抱着胳膊,悠悠然说:“我无非见你们过招,有些手痒罢了。”
那胖老头闻言一笑,似乎与他熟识,大声道:
“你来可就没得打喽!你是一代剑宗,谁敢和你动手?”
众人总算逮着个说话的机会,连声附和,
“说的是,我等愿奉一代剑宗为长剑甲字第一。”
凌剑秋听罢却摇头说:
“这块一代剑宗的牌子,曾被我三次还给千剑山,又因为无人敢接,三次回到我手里。如果哪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卸去千斤重担,感谢还来不及呢!”
这一番话说起来轻描淡写,听者却心头震动。一代剑宗的名号,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舍命相搏,今天凌剑秋有意谦让,怕是千载难得的机会。
但,人心叵测,人言可畏。
正当进退两难时,人群中忽然闪出个年轻后生,俊眼修眉,相貌堂堂。他上前一步,朗声道:“晚辈愿领教高招!”
不等话音落地,便施展轻功,纵身跃上浮台。
众人见状大惊,心说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凌剑秋却舒了眉头,他见来人仪表不凡,暗道原来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一代剑宗笑道:
“天目山,凌剑秋。”
那年轻人拔剑出鞘,剑光清冷厉冽,剑锋薄如秋霜。他抱拳回礼,不卑不亢,
“绍兴府,骆云笙。”
凌剑秋闻言看向他手中兵刃,那狭长剑身在皎皎月光下,竟似乎是透明的。
忽然问,
“这剑叫翡翠,剑法名春风相思?”
“正是!”
台下人纷纷打听,
“春风相思剑,怎么没听说过?”
个把消息灵通,熟谙旧事的,就说:
“现在是不景气了,可五六十年前,好歹也挂过那块一代剑宗的牌子。”
“那后来怎么落魄了?”
“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家主骆照萍急病暴死,一身绝世武功都化作青烟散了,连本剑谱都没留下。然后就再没出过什么能人,我看这小子八成也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那被料定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年轻人,却忽然在眨眼间手挽剑花,杀向了一代剑宗。
凌剑秋见眼前剑光闪烁,急退三步,侧身让过。他取出那名震天下的断水剑来,并不拔出,只用剑鞘斜取他右手脉门。
骆云笙见状不等招式用老,脚步一滞,反手点他左肩。
凌剑秋却似早已料到一般,忽然回转剑鞘,手腕轻抖,断水剑出鞘一尺三分,竟生生将剑锋拦下。
金铁相击,火花飞溅。
骆云笙忙倒纵身形退出三丈开外,心底里是又惊又叹。
方才断水剑出鞘虽仅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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