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19章


安定听罢又气又好笑:“授受不亲是礼,可我要看着你摔倒了还不伸手扶你一把,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王守仁想了想,“好像也是。”
两人于是各自笑了起来。
王守仁笑够了,一看手里的盒子,这才想起来还得急着给唐锦书抓药,心下虽然好奇安定是个什么人物,却也知道能在这宫中自由行走身份必然贵重,必然是自己惹不起的地位,于是款款行了一礼道:“下官还有要事,这就先行告辞,姑娘,咱们有缘再会吧。”
说罢一溜烟走了,耳根子却是通红。“哈,真是个呆子。”安定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不由欢快了起来。
安定继续走着走着,远远望见几个宫女手里拿着个鱼肉碟子哄响泉吃饭,于是跑过去一把把响泉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又揉又捏好长时间,直捏地响泉嗷嗷叫唤。
捏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聊了,看着怀中白猫肥嘟嘟的脸,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想你主子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有点想他,咱们一块去看看吧。”
这头来到东宫,还没到门口便被侍卫伸手拦住:“公主,这地方看守着朝廷要犯,皇上吩咐过没有命令不能随便叫人进来。”
安定便觉不悦:“皇兄若要管我,自然是由皇兄亲口来对我说,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奴才传话?”
谁料那侍卫软硬不吃:“那就请公主叫了皇上过来吧,这会子估计在养心殿谈论政务呢。“
“狗奴才。”安定嘴上说着,心底却也没法,转眼望见怀中的响泉,忽地灵机一动,把猫往地上一摔,响泉喵呜一声,嗷嗷地跳过侍卫的脚上从门缝里面钻了进去。
“哎呀我的猫!”安定忙道:“你们可快给我寻着这猫啊,它可是这宫里的宝贝,万一磕着碰着了,我可就跟着不想活了。”
侍卫心道哪有这样夸张,于是伸手去抓,谁知这猫谁也不接近,蹿地却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进里面没影儿了。
“你还不叫我进去找找。”安定佯装怒意道,“我哄一声它指定就出来了,不然偌大一个东宫,你们要寻到何年何月,万一不出来了怎么办?”
“这……”侍卫有些犹豫了,安定哪还顾得上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挤了进去。
进去才觉那院中格外荒凉,只一人在树下背对着她,白衣胜雪,面带笑意伸手逗弄着那猫。
“门外便听见你的动静了,好好一个姑娘,当真没人敢娶了过去。”唐锦书回头道。
“还说呢……”安定破涕为笑,走过去跟他一块蹲下,见唐锦书在玩泥巴,于是道:“唐锦书,你在你的小破房子里过得怎么样啊?”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唐锦书眼神清亮,故意道:“孔子说,何陋之有哇?”
安定于是被他逗地哈哈笑了起来,指尖撩起他的一缕头发,“我最近也新学会了一首诗,你想不想我念给你听听?”
“你念就是。”唐锦书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道。
安定便笑嘻嘻开口:“眉若翠羽,明眸善睐。腰若束素,皓质呈露。唐锦书,几日不见,我发现你长得可真好看。”
“别闹。”唐锦书还当是什么,背过去抱着猫道。
“谁闹了。”安定撅嘴,目中又似有惋惜:“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如此道理,我都明白,皇兄他却不懂得。”
唐锦书见她难过,于是也跟着垂下脑袋。
安定看见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一边拿枝树杈拨弄着地上的蚂蚁,半天才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都不太好意思说,都怪那药太苦了,喝完吃酱肘子都没了胃口,所以才饿瘦了……”
安定:“……”
唐锦书秀眉一扬,一脸无辜道:“怎么?”
“好你个唐锦书,亏我还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又逗我玩呢,呸呸呸。”安定站了起来,硬板着脸道:“响泉给我,我可要走了。”
唐锦书也没说什么,把猫还给了她,临走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公主可知道我大哥是否仍在狱中?”
“原是朝我打听消息来的。”安定道。
“啊,其实你说不说也无所谓,唐楠担任要职多年,朝中三省六部多是人脉,皇上虽然不怕动他,可也舍不得放弃能靠他钓出的那几条大鱼吧。”唐锦书自顾自道。
安定见他小瞧自己,于是心有不悦,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哝,唐锦书,你跟我说实话,唐家谋反一事你到底事先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如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唐锦书似是漫不经心。
“知道你便一心想着要杀了我皇兄,我自然得提醒提醒他,不知道的话……”安定摇头,“我才不信你不知道。”
“那你便错了。”唐锦书道,“我在唐家十年,却不得唐家亲近,连书房都踏不进去的个人,公主觉得唐荣会特意进宫来给我传信,叫我准备造反?”
“说来也是。”安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提起唐荣不由又满是惋惜:“皇兄虽然不喜欢你二哥,却对唐楠极为赏识,犹记得当年他一纸长书,万字揽尽天下局势,其解析之深,见解之独到,阅者无不拍案叫绝,畅快淋漓——谁料如今竟做出这种事来。”
“你可知为何?”唐锦书道:“士为知己者死。唐楠虽有才华,却也只为心中认定之主效力,二皇子在世时曾真心信任于他,重用于他,至于安景,公主你可见过狼么?他既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可能把江山托于旁人之手。”
安定听罢垂目,“我亦亲眼看着二哥死在眼前,他用过的酒杯摔在地上粉粹,也曾心灰意冷,此生不愿再进宫与安景相见……可是人死不能重来,为什么你们这么多活着的人却放不下?”
她说这话时眉眼之间当真像极了安景,一缕发丝垂落,不知是英姿勃勃还是妩媚。唐锦书望见她乌黑修长的眉,遥想当年她也不过十几岁,其中悲痛若不是当局者怎能体会。
“公主若能放下,自然是你的福分,何须管那世人是不是愚钝。”唐锦书面露温和,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来,“倒是我有一事请公主帮忙,公主可否代替在下转交此卷给我大哥?一切既是从这里开始,便也从这里结束吧。”
安定展开,只见一卷长书,字体秀丽,气韵流畅,不正是当年唐楠呈给安景,名冠天下的“万字言”?
安定微微低头,却突然一笑:“唐锦书,你本可做个闲散才子,一世风流。”
“可惜我却先做了一个侍读。”唐锦书颔首失笑。
入夜公主府上灯火通明,安定烛光之下细细观赏那卷轴,端着宵夜的侍女敲门走了进来,放下甜汤仍掩饰不住地好奇:“公主,您都盯着这东西看了整整一天了,这其中到底有何巧妙?”
安定合上道:“世人都道万字言是唐楠当年写给皇上的忠谏,谁料想真迹这么多年竟一直藏在唐锦书的手里,难道还不够奇妙?”
侍女走过去瞧了瞧:“唐大人的书法是二王正统一路,看着倒不大像呢。”
“自然不像。”安定眨眼:“只因万字言根本不是唐楠所作。”
侍女面上一震,安定切道:“我初读此书,望见的是刳肝以为纸,沥血以书辞,不可不谓环环紧扣,思虑周全,如今读来竟平白觉出了些许落寞……料想当时安景登基,安源尸骨未寒,朝中人心惶惶自顾不暇,唐锦书自幼有着同两位皇兄长大的情分,此情此景之下,落笔难免受了影响。”
说罢一笑,“我亦听闻他当年曾长跪殿前不起,却换不得皇兄半点逆转心意,再看这书风秀逸遒劲,用笔精妙,走的是流美的一路,可见是个写字的行家呢。”
安定细长的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唐锦书啊唐锦书,我当你恨他入骨,却不曾想……”忆及侍女仍在,话锋一转:“国舅姥爷还在前厅饮酒作乐么?”
侍女捂嘴一笑道:“那新来的胡国舞姬明艳动人,三国舅早就醉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那便派她好生送着国舅回去吧。”安定一拂袖子,打开后门想了想道:“你再派人告诉唐锦书,就说我心生善念,想着他与唐楠好歹手足一场,若是他想送送他大哥,今夜子时就在院子里好生等着有人来接吧。”
第19章 落絮尽飞还恋树
夜里唐锦书见巧倩熄了灯,独自在房中思索半晌,最终推开门走了出去,谁知院子里露水深重,只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寒气入肺,跟着扶着栏杆咳了个够呛。
唐锦书心道还真是一做贼就心虚,忽地身后有人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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