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36章


葛业恭恭敬敬上前,安景道:“朕知你想说什么,林渊此案可与先前大理寺狱中一案合并,朝中人多眼杂,朕有意调查此事,只是不愿叫人声张,白日驳了你的折子,将军心中不曾怨恨吧?”
葛业这才明白眼前之人的心思,连忙跪下:“臣决计不敢,陛下思虑周全,是臣太过鲁莽了。”
安景又道:“大理寺的陆万里,当初升上来便是为了狱中那案子,待他伤好之后便叫他同你一起吧。”
葛业谢恩,忆及白天丞相所言,额头忍不住冒出点点细汗:“只是……想要彻查此案,微臣还想向圣上借一个人。”
“哦?”安景批阅着奏章,淡淡道,“普天之下还有左将军留不住的人才?说吧,是谁,能调过来的朕给你调过来便是。”
葛业望着帝王阴晴不定的脸,心道横竖是命,于是一咬牙道:“唐家,唐锦书!”
第33章 
唐锦书忽然梦见年少。
指尖的书香在一笔一划中浅浅留存,夏风吹动黄昏;也曾有一日叫人问道;明明众皇子中最像先皇的是安景,为何那日自己选的偏偏是安源。
唐锦书那时想了想,道:“安景喜权术,好猜忌;生性谨慎却又不愿与人推心置腹,虽然看着待什么人都礼遇有加;但却骗不了我。”
一转头;却突然发现那青衣的少年站在树下;听到有人这样评价自己也不恼怒,只是望着他;眉梢有微微的冷淡。
“倒不知大殿下在此……”同他一起的命官小心打着哈哈。
到底是初涉人世;背后说人坏话叫人听了去;面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皇子;唐锦书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人乌黑漂亮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开口却对身后的人道:“太傅;我们走吧。”
两人从他身边路过;刚下了场雨,满树碧绿的叶子飘散,那样的注视之下唐锦书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安景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叫年少的唐锦书防备,时至今日亦然。
入夜才觉一下午的时间又叫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唐锦书动动肩上的披风,从石凳上起身。
眼瞧着葛业小心从前殿退了出去,唐锦书走过去敲了敲殿门,道:“听人说陆大人昨天出门喝酒碰上有人动手了,我要出宫去看他的伤。”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安景头也不抬:“陆大人并不曾伤到。”
那人没有说话,似是习惯,只垂了垂眼,转身又直接走了。
“慢着,公子。”陈升追上来道,“皇上叫您进去呢。”
唐锦书道:“我不会进去,你倒不如叫他自己出来。”
便听见门口不大不小的一声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安景起身温和道:“锦书。”
简单一句,似乎还含着年少时的腼腆与青涩,唐锦书想起了刚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安景白皙莹润的皮肤,乌黑的眼睛无辜又像一泓见不到底的清泉。
唐锦书没动,安景轻轻握住他的手,头一次觉得那人的手心不再冰凉,反而带着些许细汗。
拂去他肩上的一点寒霜,“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头好生歇着?”
月光勾得那人一袭清清冷冷的模样,唐锦书笑笑,还是那时的模样,瘦削的身子拖着一身梨花白的锦袍,微微朝上扬起头来。
当然是冷,仔细可以瞧见那人微微缩着肩膀,手腕有些泛青。
唐锦书道:“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安景手下力道微微加重:“似唐锦书这样的性子,只要你给他一次机会,他就有本事自己挣脱开那根线。这就好比放风筝一般,朕宁愿此生都不叫那风筝飞到天上,也不愿意有朝一日冒着线断了的风险。”
唐锦书大笑,任由他牵着回了院子,却最后慢条斯理抚了抚袖子,正色道:“安景,你这性子是骨子里带来的,你肯不肯放过我,与我是否留下无关。”
每每总要提到这样的话题,安景似是不悦,却仍是温润的目色,见那人精神尚好,于是伸出手来试了试那人额头上的温度。
意料之中烫得伤人。
安景微微皱眉道:“伺候着的那些奴才呢,怎么任由你烧得这么厉害?”
唐锦书忍不住俯身捂着嘴咳嗽,安景先前还当他是在玩笑,却见那人不断得咳,直咳得说不出话来。
安景刚要开口,唐锦书摇头,修长的手指淡淡抵在额头上:“别叫人,今夜我谁也不想见。”
安景一怔,随即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我的事可以过后在商量,不要滞气,总归是要吩咐人过来瞧瞧的。”
唐锦书的病引得好大一班太医半夜奉旨进了宫,诊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一步不可疏忽,更需病人配合,奈何唐锦书不愿开口,满院又无一人敢逼迫,半天才弄出一张方子颤颤呈上,也只能道:“不如先吃吃看……”
安景看了唐锦书一眼,冷笑道:“原来朕竟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皇上饶命!”白纸一扔,满院太医浩浩荡荡跪下,如何能够回言,怕是连头也不敢抬。
许久有人颤声道:“唐公子脉象紊乱,体质孱弱,又似乎早些年叫药物大伤过一回,眼下更是不敢再乱用药了。臣亦听闻……王垨仁大人之父王敬之老先生是自幼看着公子长大的,若是由他亲自来把脉,许是对药物的精准更有把握一些……”
王垨仁忙道:“皇上,家父隐居长安多年,早已不问世事。”
安景伸手示意众人退下,骤然空旷的大殿里,只听见门外寒风徐徐划过的声音。
“你可知这是何病症?”安景背对着那人沉声道。
王垨仁满头热汗:“臣不知……”
“不知?”安景一把甩下那满桌的书卷:“这么多年朕一直叫你调理着唐锦书的身子,朕一心信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信任的?”
“皇上!”王垨仁心中亦有气,听罢笔直跪下道:“当年唐尚书所呈之药对人体损害极大,臣亦请求过皇上莫要轻易用在公子身上!如今唐镜中伏法,敢问世上有谁还能查清那时所用究竟是何物?”
王垨仁一番话大有大势将去的坦荡,安景淡淡阖上眼睛,“你是想跟朕说,都是因果报应吗。”
王垨仁没有开口说话。
“皇上,书房里还有折子,皇上今夜可要在这守着公子?”陈升在一旁小声道。
“罢了。”安景垂眼,“陈升,叫秋蝉今晚好好看着他。”
人心贪婪,总是得陇望蜀,留住了人不行,还要攥住那一丝魂。
月上枝梢,今夜难得的寂静,叫人脑海中平白想起许多事情。
安定此刻在御花园内里慢慢走着,忽的想起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像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已送出去谋生,或是挑户好人家嫁了,而她一无心心所念之人,二来地位绝非三言两语就可比拟。
光鲜亮丽的名头给了她旁人眼瞧着眼红的荣耀,也多了份难以承受的落寞。
走着走着,安定突然脚步一停,看到个立于墙根边的身影,一动不动,她仔细瞧着,口中冒出白色的哈气:“送药的,你不回家,现在在外头瞎站着做什么?”
许是也有一段时日不见,王垨仁笑笑,望见安定,行了一礼道:“见过公主。”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安定讪讪摸了摸鼻梁,眉眼之间是股女子特有的精致与英气。
王垨仁不语,颔首小心拎着药盒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慢着,”安定冷声叫住他道:“你是不是同他们一样,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再也不敢和我说话了?”
王垨仁顿了顿:“公主,我并非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今晚既是这样遇上了,在下也只能把话说清,公主与我有云泥之差,在下怎敢对公主有非分妄想。”
安定道:“那你就敢在我面前说谎,这满脸通红难道是叫月光给晃的不成?”
王垨仁侧过头去叹息:“从前你我都当对方是在这偌大宫中相互说说话解闷儿的人物,后来才发现你我生来便不同道,所看见的愁苦自然也不一样,既是无缘,又何苦非要互相为难呢?如此步步紧逼,就看不得陛下与唐锦书么?”
“呸,”安定攥紧拳头,大声道:“你怎么能与他相比,他是不愿,你却是明明愿意又不敢。”
安定说完头也不回跑了,只剩下王垨仁怔怔站在原地,半天想笑,却又扯不动嘴角。
一切重归平静,院中那棵枯树,还在静静的,静静的摇晃。
第二日一早朝中听不见动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缓缓驶向宫门,“站住,里面是什么人?”守门一左一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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