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40章


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如此,想要解了当下的尴尬,安景道:“你先退下吧。”
目光望向唐锦书,神色终究缓和了一些:“方才可都听见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唐锦书不认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连生辰也都是幼时来到了唐家,叫唐氏瞧着选给了个吉日,他自己不曾放在心上,岂料安景竟真的着人记下,每年都将贺礼叫人送到府上。
那时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告诫唐家莫要亏待了唐锦书,如今为了什么,连安景自己有时都不明白。
伸手展开了那画卷,画上的地方是凤凰台,已是黄昏,却无夕阳,凤凰台上漫天的雪花又洋洋洒洒飘落,灯火极暖,安景牵着他的手在那长画之前慢慢走过,道:“看看,可还喜欢?”
有谁会视你如命。唐锦书展卷望着那线条精细的山水一色,忽而笑了:“自然喜欢。”
手间的烫伤依旧很疼,觉察到那人向后一动,安景攥住他的手:“别怕,叫朕看看,伤成什么样子了……”
白皙的掌心一道红色的印子,那双漂亮的眼睛垂下:“锦书,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
唐锦书别过头去淡淡开口:“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我不要相欠,也别记恨着谁,如你所说,只此一生,只此一世,下辈子一别两欢。”
安景犹豫了犹豫:“好。”
两人下楼,与王老先生道别,大半辈子见过生离死别的老人开口:“我从你六岁起开始替你诊病,那时若是弄疼你了你便会哭,孩子,你还记得吗?”
唐锦书摇首:“太久之前的事情,早已记不得了。”
门外已是大雪,陈升眯起双眼:“皇上,公子,都说瑞雪兆丰年,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大的雪。”
但他的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也是这样一个时候,周遭的一切都是乱的,簌簌雪花飘落的时候,身穿盔甲的皇子站在树下,手中一杯毒酒,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那锦绣从中的少年,有着叫天地失色的不安宁。
登上马车之际,安景伸手替唐锦书束好了发,望着那人的模样,心里头有许多话,最终只是怔了。
白雪茫茫的一片,深深切切,有谁知道那下面掩盖的是什么东西?黄昏,泥土,也许是那死去之人的尸体。
国舅府上,安定看罢胡国歌姬的舞蹈,望着窗外落雪,手里把玩着个橘子:“舅老爷,皇兄今夜可就跟唐锦书回宫去了,往后我就不来找你玩了。”
三国舅一听乐了:“瞧你说的小安定,难道这几日你日日来我府上,还是我架刀放你脖子上给逼来的不成?”
安定笑嘻嘻道:“我还是喜欢跟他们两个人说话,他俩一块的时候不论干什么都很有趣儿。”
三国舅笑而不语。
眼见着送走了安定,三国舅一把揽过其中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那女子眉眼修长,美目流转:“国舅,您先不要着急呀……当今朝廷似舅老爷一般清闲却又得皇上厚爱的,真是数也数不出几个……”
那三国舅毕竟历经两朝,练就了一身坐怀不乱的好本事,他抓住那女子的手:“莫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自从你入我府上,就没少在这之中打探消息。”
曼珠叫他制在身下,却也不急不缓,笑道:“三国舅真是一身好功夫,怪不得当年奉旨歼灭二皇子旧部,瞧您说的,”曼珠轻轻一挣,一双芊芊素手又抚上那人脖颈:“当年皇上登位,国舅也是为了自己的亲外甥费了许多的心,只是小女有一事不明,同是安家的儿子,怎么舅爷就一心想要扶持安景,莫非真是……长幼尊卑有别?”
那人说完眼睛一抬,秀丽的面上忽然流露出狠戾,三国舅攥住了那人的手腕,从中夺出一把匕首来,闭上眼叹息道:“多少年前的旧事,老夫早就劝你莫要再提。”
曼珠一笑:“大人这样想着如何劝我,怎么不瞧瞧自己身后?”
只瞬间,长剑别在脖颈上的温度冷得叫人周身寒颤,三国舅眉头一动:“什么人?”
“你没有机会知道了。”身后那人淡淡道。
他想这个声音应该是很熟悉的,他曾抱他上过车马,曾在他牙牙学语时朝他张开了怀抱,只是这些,那孩子可还都曾记得吗?
世上多是贪心之人啊,三国舅想这么说,可是一开口,喉咙之中喷出的却只有鲜血。
安源收剑,一言不发转身。
第37章 
暮色四合,一方故土。如果这辈子再活一次;我不愿……再活一次。
这边安定从国舅府上出来,没有回自己的地方;而是直接到了皇宫大门口。直到傍晚那轿子从城头回来;她才上前拦住。
“唐锦书;”安定道;“我有话要说。”
唐锦书从轿中探出头来,笑眯眯道:“公主;好久不见。”
回到院子里点上了灯,唐锦书取出几撮茶叶来放入沸水;壶柄微斜;茶水带着热气四散开来倒入玉杯之中。
安定道:“这活叫下人做就好。”
巧倩在一旁微微局促,脸上有些挂不住。唐锦书于是笑了,“我不也是个下人吗?”说着把一杯茶递到她手里。
安定瞧见他手心上红色的伤;一边吹着茶叶一边道:“说起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要叫给你看病的那个人给气死。”
“王大人?”唐锦书放下茶杯:“人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么会有胆子来惹你。”
安定道:“我也知道他在皇兄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只是平日我走在路上碰见了他,好歹论身份尊卑他也该朝我打声招呼,可这个人不但绕道走不说,还连我叫他也不停下,就像是见了讨债的一样。”
唐锦书笑道:“自然是债,一笔风流浩荡的桃花债。”
安定一听,生怕他察觉出自己与王垨仁之间的意思,慌忙转移话题道:“你瞧你,现在整日就在这宫里头听这些小女人说的东西了是不是?人家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怎么就你越走越反着了。”
唐锦书道:“那是肯定,这月亮要是从来没有圆满过,那就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它会残缺,人要是盛名到极致,往后再怎么走也是下坡路,变的不是我,只是你心里的我罢了。”
安定又问:“那你和皇兄,是不是就像那从未圆满的月亮?”
唐锦书怔了一怔,道:“这不一样。”
安定借着灯火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干,一场大雪过后显得愈发凄寒:“幼时我便有一心愿,此生定要嫁与所爱之人为妻,为着这点,连父皇和皇兄也都从来不曾逼迫过我。后来我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同我想象之中没有一点一样,我恨他为人软弱没有骨气,其实说到底更恨的更恼的是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是这样,却还是一见着他就忘了南北东西。”
“也许他不是没有骨气,只是审时度势而已。”唐锦书道。
夜里安定断断续续讲了自己的许多心事,唐锦书在一旁托腮,一边听一边点头瞌睡,好容易等到安定讲完了,晚上她也没回府,派人说了一声就自己在宫里头留宿了。
巧倩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安定走了,过去给唐锦书铺好了床榻被褥,又要伺候他更衣。
指尖碰到领口的时候,唐锦书忽然笑了笑,道:“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一向不习惯叫人伺候这些。”
巧倩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抬眼望着他,一双杏目不由自主染上水雾:“唐大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唐锦书本意是想叫她早些回去休息,如今一见她这反应,分明是生怕自己恼了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了,这么害怕,我不在的时候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巧倩赶紧摇头:“当然没有,有秋蝉姑娘上下管着,宫里人都待我很好。”
巧倩对唐锦书的心意,唐锦书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如今他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也就只能装聋作哑,当做是姑娘家心思细密,一句话叫她多想了。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唐锦书于是掩面打了个哈欠,道:“你若不困,我可就要先睡下了。”
“等等,唐大哥。”巧倩忽的着急道,一下子拽住他的袖子,“你不能睡。”
唐锦书回过头来看着她:“怎么?”
巧倩的脸红了,似乎连眼圈也红了,颤声道:“唐大哥,你能不能……随我去个地方?”
唐锦书迟疑了一会,瞧见对方的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外头极冷,风刮着冰渣子下来,叫人觉得生疼。巧倩看了眼天色,脚步愈发急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