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寒》第26章


宋薄衣瞪着眼睛,直直看着燕北,却不知怎的忽然笑了笑,狠了一下心,一掌打在他的颈侧。
燕北眼前一黑,胸口猛然地痛了起来,身子一抖才惊醒。
又是这场梦。
燕北叹了口气,揉揉眼睛起身,就见程凛仍守在他的门口,屋内的一盏油灯快要燃尽了,燕北走过去添了一些灯油在里面。
“你怎么还没走呢?”燕北向程凛问道。
“在这儿清静清静,外面太吵。”程凛说道。
燕北笑着摇摇头,觉得夜里有些冷,就又披上了一件外衣,习惯性地伸手搂过一只酒壶,打开灌了一口酒进去,胸口仍是很难受,兀自想着刚刚梦里的那些情节。
他记得那天被宋薄衣打晕再醒来之后,自己就在这间小屋里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程凛。
燕北也是在后来才从程凛的口中知道,宋薄衣为了救他,用他的通试的行文将陈平保举为官,让他更名陈翰墨离开了秦家,也就此将他的知道的关于燕北的事情带远。陈平应试时那篇名动京城的文章,其实是出自宋薄衣之手。
不仅如此,宋薄衣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具面目全非泡得浮肿的尸首装进了袋子中让秦府的下人拿给秦奕看,只不过,秦奕或是不忍或是不愿,并没看那具尸首,只吩咐人将这麻袋中的东西拿去喂狗了。
燕北自此算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宋薄自此也再没中过第,至于秦奕,则是自此习惯了冷清。
“我来这里有多久了?”燕北忽然向程凛问道。
程凛想了想,“六年多,快七年了?我也记不清了。”
燕北笑笑,胸口还是很疼,而且那感觉越来越浓烈,好似几根钢针扎在胸膛上一般。
将近七年的时光里,燕北这里其实几乎什么都没变。
“我还要在这儿待多少个七年?”燕北向程凛问道。
程凛不说话,只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向远处的草堆里扔去。
燕北无奈地摇摇头,放下了怀里的酒壶,蹲在了地上,胸口难受得他直发抖,直到呕了一口血出来。
程凛本是背对着他,听闻声音才转过头,见燕北嘴角挂着显眼的红色,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那滩血迹,程凛忙走过去,蹲下身子抚了抚他的背。
“我说过了,你再这样喝下去,早晚会将自己赔进去。”程凛说道。
燕北愣着神,良久才有了些动作,却是站起身来搂过刚刚的酒壶,又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将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那滩血迹之上,酒的香味掩盖掉血液的腥气,燕北搂着空酒壶,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程凛只看着燕北做的这一切,没有去阻止,只微微叹口气,又拎过了另外一壶酒,打开酒壶,塞到了燕北的怀中。
燕北接过,有些感激地看了程凛一眼,饮下一口酒,却尝不出一丝的滋味,这酒寡淡得犹如白水一般。
燕北知道自己没有下一个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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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衿自燕北的墓前回来已经是深夜了,秦府□□的一间屋子仍是亮着灯,莫子衿踏进门来,见秦奕只着了一件素白色的里衣,靠着榻角有些无聊地翻着手上的书卷。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秦奕还没睡,仍在屋子里等着莫子衿,见他推门进来了才比划着问道。
莫子衿晃了片刻的神,屋内亮着的灯是在等他,秦奕此时没睡也仍是在等他,猛然间,莫子衿希望自己不知道关于燕北的任何事。
“难得今儿的月色好看,多看了一会儿。”莫子衿说道,解去身上的外袍,搭在了一旁的梨花椅上,“以后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下,不必等我。”
秦奕见了这话只笑笑,向榻里挪了挪,给莫子衿留出了一些地方。
莫子衿喝了一盏温热的茶后,走过去躺在了秦奕的身边,抬眼看着他的脸,有些贪婪。
秦奕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歪头瞧了瞧莫子衿,“你忘了把灯吹熄了。”
“哦。”莫子衿应了一声,起身便要去吹桌上的烛火。
“算了。”秦奕忽然按住他,“这灯等你等得都快燃尽了,随它吧。”
莫子衿转头一看,果然,桌上那烛火只剩下两个铜钱厚的一截儿了。莫子衿笑笑,转头望向秦奕,“看来我下次不能这般贪恋月色了。”
秦奕勾上唇,替莫子衿掖了被角,然后在莫子衿的额上浅浅吻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为盗
桌上的烛火不知是何时熄灭的,莫子衿没睡,只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秦奕平稳和缓的呼吸。
这个人,就连睡着了的时候都这么平静安稳,让人琢磨不透。
莫子衿听着秦奕的呼吸慢慢地数,也不自觉地,向他的身边挪了挪,仍是那股子佳楠香的气息,幽幽地袭来,再幽幽地散去。
窗外起了一些风,将树叶吹得哗哗响,长空中悬着的明月,不知几人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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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莫子衿心血来潮,在长街上支了个说书摊子,这摊子他实际上已经荒废好久了,此刻轻抚着桌上的那块醒木,让他感觉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莫哥哥,你今儿要讲什么故事啊。”街对面粮铺家的小童还没有莫子衿身前的桌子高,见莫子衿摆了摊子,便用力攀着桌沿,仰起满是稚气脸,天真地向莫子衿问道。
莫子衿低头看着他笑笑,蹲下身子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玩笑般问道:“哥哥要讲个吓人的鬼故事给你,你敢不敢听。”
“当然敢。”小童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娘亲说,我可是个男子汉。”
“好,男子汉。”莫子衿将小童抱起来,掂了掂笑道:“你长得更重了些呢。”
“因为莫哥哥都好些日子没看见我了。”小童搂着莫子衿的脖子,撅了撅嘴说道:“莫哥哥你这段日子都干什么去了?你不在都没有人给我讲故事,无聊得很。”
莫子衿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转头躲闪了一下小童殷切望着他的目光,便见自己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正用复杂的神色望着他。
莫子衿眯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个人有点儿眼熟,思量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微一犹豫,弯下身子将小童放在了地上,说道:“莫哥哥去和一位朋友说会儿话,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童脸上多了几分失望,但仍是乖乖点了点头,蹦跳着走了。
那衣着华丽的男子便是陈翰墨,他见莫子衿发现了自己便慢慢踱到莫子衿的面前,不大礼貌地打量着。
“陈大人。”莫子衿被他看得不大舒服,首先开口向陈翰墨简单行了一个礼。
陈翰墨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许是在官场待得久了,举手投足都带着抹不掉的官架子,就连说话也总是审犯人一般的盛气凌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翰墨开口便问道。
“莫子衿。”莫子衿答,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嗯……”陈翰墨掂了掂手中的金边折扇,脸色这时才柔和了几分,“莫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莫子衿微皱了一下眉,后退了半步,说道:“陈大人,尽管讲就是了。”
陈翰墨见莫子衿这样一副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态度便有些恼火,偏要和他作对一般,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这里怕是不太适合说话,还请到我的府上一叙。”
莫子衿眉头更重,本想挣扎几下,但又觉得总不好再驳了这朝廷三品大员的面子,抬头瞪了陈翰墨片刻,虽是极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妥协了。
陈翰墨的总督府是新建的,装饰得极为气派,府前花厅要比秦府的大上一倍,厅前的花草安插别有味道,花厅前竟还养着一只健壮的年轻雄鹿,可见这陈翰墨是当真得朝廷的重用。
莫子衿看着那只雄鹿,有些漫不经心地呷着杯盏中的热茶,陈翰墨则眯眼看着莫子衿的侧脸,看了半天之后才总算是开口问道:“莫公子,不知你和燕北燕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子衿早知陈翰墨会问他这件事,并没从那鹿身上收回目光,冷冷答道:“我并不认得这个人。”
陈翰墨怔了一下,随后问道:“那莫公子和秦奕秦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莫子衿顿了下,这时才转头望向陈翰墨,眼神中显露着不快,“陈大人,您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陈翰墨见莫子衿有了怒气,便总算是将心里的猜测证实了,可他却说不清这事儿对于秦奕来讲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只叹了一口气,然后向莫子衿问道:“也不是,我是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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