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后我重生了》第107章


——如今你已经是白衣卿相,而我却是阶下之囚!云泥之别,何其可笑!
他总是记得许锦言抱他,哄他,教他读书写字。也记得青离山十里揽月中,那高树下的一片兰草。那时他爱拔兰草玩,许锦言每每见了只不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也记得从前许锦言带他爬上山顶看日出,那时他年幼,看见东边新日的一抹澄黄时总爱咧嘴笑。他还记得许锦言曾经望着连绵的群山中的葱茏树木感叹: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只是这些通通都回不去了。
最为可笑的终究是他,想要忘记的却总是历历在目,想要释怀的却总是耿耿于怀。他们之间的过往就似云烟,左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梦里的那个人和那段故事就都没有了。
君晗多想一眨眼就回到过去,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是他笨,是他愚蠢,他前世是自己作死,怨不得人。今世就当偿还前世的余孽便好。
再抬眼时,许锦言已经握着匕首走至他身前。
不知怎么了,君晗突然之间就怕了,头偏过一处,紧紧得闭着眼睛,身子剧烈的颤抖着,震的锁链“哗哗”作响。他不想看见自己双膝血流如注,更不想看见许锦言提刀诛他!
身下的架子忽然剧烈的震了一下,君晗手脚出了一层冷汗,低头就见许锦言将手里的匕首狠狠的扎入了身下的桌面中。
这桌子也是刑架,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受了膑刑,被挖去膝盖骨,成为废人。因年代久远,又因鲜血侵蚀,原本梨花木制成的宽大矮桌,如今开始腐朽,暗红色的纹理似乎还氤氲着旧时的腥臭。
眼泪猝然流了出来,君晗大口的喘着粗气,可却并无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心里反而越发苦楚,再也忍不住低声呜咽着,嘴里喃喃自语。
许锦言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慢慢的站起身,见君晗嘴唇一张一合,终是忍不住凑过身去听。
“许锦言,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君晗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
许锦言眼里忽而一酸,硬是逼自己转过身去。
“膑刑已毕,明日将犯人发配至幽州。”
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许锦言缓步走出地牢时,外头的阳光正好。
想起从前和君晗在一起的时光,竟一时间禁不住泪流满面……
☆、尾声
我始终想陪在他身侧; 却总是显得微不足道。
我亲眼看着他一路上历经沧桑,昔日那些云淡风轻; 天真热忱; 信任甚至承诺逐渐遗失。也许这些跟锦绣江山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而我却在对抗时光的洪荒中; 与他渐行渐远……
那日我离开地牢时,天色已昏。如今已是九月的尾巴; 城西处; 暮色沉沉。城边上开了一簇簇绚烂夺目的木芙蓉花。
从前我总是分不清木槿花和木芙蓉有何区别,直至我哥说起娘亲生前最是喜爱木槿,方才花了心思将这两种花分的清清楚楚。
我望着夕阳一寸寸的西下; 留下一片血红的残阳; 落霞奚梳落在我的眉间,只能想象在旁人眼里; 我如今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一想到被发配至幽州,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许锦言,我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许墨伸手推了推我,意思是让我早日启程。
我不明白为何是许墨前来送我至幽州,只是出了城门后; 他忽然掏出钥匙给我。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京城了。”
我茫然若失;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层层枷锁,“离开京城,要我去哪里?”
许墨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半晌儿才长叹口气; 望向西南方向,“你可以回青州。”
我摇了摇头,许墨见状皱了眉,手指着远处无限的风景,又道,“若你不想回青州也无妨,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苦笑,其实我并非是不想回青州,而是不敢。从前我哥百般无奈的让我跟他回青州去,我总是执拗的一次又一次违背他的心意。如今我已然如此狼狈,又如何有脸面再回青州。
许墨将钥匙硬塞在了我手里,随后就离去了。
我望着他银白色的衣角一点点的消失在繁华的帝都,心里并没有太多波动。今世许墨的结局不错,只盼他今后能好好疼惜惜萝公主。
从京城至幽州两千多里路,我如今自由了,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沿路走向了幽州。一路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赖死赖活的走到了幽州,开始了我十年的服役生涯。只是在第二个年头,从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圣上亲封了皇后,举国同庆,免了一波苦役。
恰好,我就在这一波苦役的范畴中。衙役给我拆了枷锁,又给每人发了几文钱,就打发我们各自回乡洗心革面、重头做人。
我根本没有家可以回了,一个人背着个小包袱,骑着匹瘦马四处漂泊。我看惯了沿途中的风景,也领略了大江南北的风情。我一个人漂泊无依,这些年走过了许多地方。但总是形单影只的,可能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每到一个地方,就有许多姑娘愿意同我成亲。但都被我拒绝了。
我也曾经想过回青离山看一看,可是走至山脚,我又怯了。我只好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南走。路遇青州时,险些潸然泪下。我想起了从前,我跟许锦言说,想带他一起回青州见兄长。可是到了最后,许锦言还是不肯跟我一起去。
也许,许锦言是真的不相信我哥,也不相信我。也许,世间的人都是这样,答应过的事情,也可以轻易反悔。
可我是很傻的,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前世今生都不会变的。
我终究是不敢回青州的,于是打算往西域去,以后也在那里长眠。我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我哥了,可没想到在去西域的半路中被我哥堵住。
其实,我哥早在我深陷牢狱时,就放下手中的一切,不辞千里从青州连夜赶去京城,却只能得知我被发配至幽州的消息。
可以想象,一路上他该是如何的心急如焚,生怕我死在了半路。可事与愿违啊,我改名换姓,茫茫人海中,他根本就寻不到我的身影。
我去西域的路上尽挑着偏僻的路走,阴差阳错的同我哥擦肩而过。大约是血缘使然吧,我哥硬是从万千身影中将我揪了出来。
我如今已经快到弱冠之年了,可站在我哥面前,头顶只到了他的下巴。
我没脸见我哥,只是偏过脸去死死的咬住下唇。
我哥眸色很冷,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待我平视他时,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
他说,“沈君晗,你混账!”
我脚下踉跄,头脸狠狠的歪在了一边,左半边脸疼的麻木,嘴角也染了血色。其实我左耳早就听不见了,可每次打到脸上时,耳朵还是会很疼。
我以为我哥是相信了京城传言,我以为我哥是厌恶我所做过的一切,却没想到他只是打了我一个耳光之后,将我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小幺,不要再任性了,随为兄回家吧。”
我又哭了,哭的撕心累肺,浑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六七岁孩子。
我呜咽着,深深的将头埋在我哥怀里,嘴里喃喃自语,一声声的唤“哥哥”。
距离我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了三年了,我哥一路上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回了青州。
他走路上一直在骂我,说:“沈君晗,你到底长不长脑子?京城待不下去了,为什么不回青州?在幽州服役很好玩吗?你作贱自己的时候,经过为兄的同意了么?”
我垂头大气都不敢喘,我哥接着骂我,“武功不行,脑子也笨,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我哥狠狠戳了一下脑门,“笑!”
过了很久。
我终是回到了阔别七年之久的青州,也真正的见识到了沈家的家法。
我垂头跪在沈府后院的园子里,膝盖下是鹅卵石层层铺成的花纹。走至幽州几乎耗尽了我的生命,我如今瘦弱的厉害,回青州的路途上,到底有我哥陪着,身子才稍微好些。
像这种凹凸不平的地面最是折磨人,从前不论是在青离山,还是在京城,我从未受过这种熬人的磋磨。
许是为了给我留点颜面,我哥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出去守着,将后院的大门紧紧锁住,不许任何人进来。
膝盖疼的厉害,可我却丝毫不敢动弹,只是将双手紧贴在身侧,因为长久的保持一个动作的关系,我的脊背僵硬着很是难过。
我知道我哥此时就站在廊下看着,只能想象,他神色泠然,穿着一身红色,背着手身子微倾,眼中忿色分明。
又过了许久,我眼中渐渐起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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