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阶》第50章


温酌看了一会儿,隐约好像听到哭声,只当自个儿幻听,又过了一时仿佛哭声依旧,不由皱了眉对季衡道:“季大人,外头像是有哭声传来,可是我听岔了?”
季衡其实早听见了,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见温酌问起便让底下人去瞧瞧。一会功夫便听底下人来报,原是因着天寒,昨夜一场大雪临近的一户穷人家活活冻死了几口人。
温酌叹一口气,道:“天寒地冻,苦了百姓。”便让人拿了些银子送去给那户人家,又嘱咐店家到街上支个粥棚子煮几锅热粥发予穷人们。
季衡见他如此,忍不住道:“越往北走,穷困潦倒者越多,世子便是再接济,也是救不过来的。”
温酌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听那哭声凄凉,若是不做些什么也是于心不忍。虽说救急不救穷。然而贫寒二字说来简单,最是逼迫人命。我虽救不起死者,好歹也要暖一暖活人的心肠。”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动作看来格外风雅。季衡只道他养尊处优不通世事,故要出言提醒,没料他如此作想,心道前几日因谢蛮那事只当这世子狡黠灵动,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
等两日后雪停时,那因寒丧命人家的孤女特来客栈拜谢,若非侍玉和乐竹苦劝,几乎要跟着他们车马一行同去了。又有些得了恩惠的穷人来送行,温酌没料到还闹出这样的动静,只得又从车中出来,对他们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天寒地冻,诸位都请回罢。等开春雪融了就是好光景了。”
这外头的人没料还能瞧见世子的真容更是感叹,等车马摇摇摆摆出了城,一人方从城楼旁转出,头上赫然一顶斗笠,不是谢蛮又是何人?
他见不远处街角的粥棚尚有人,便上前去,还未说话,舍粥的伙计便递给他半碗热乎乎的粥水。谢蛮一呆,这才回神他这幅穿戴经了前日一番折腾可不脏乱窘迫像个乞丐。那伙计见他不接,便不理他,只将粥水递与后一个人,又嘱咐道:“莫拿了碗去,喝了要还的。”
谢蛮问道:“打扰小哥。不知这粥水是哪一家善人舍的?”
那伙计许是得了吩咐,并不理睬他,道:“此处舍粥,你要是不喝,便往别处去。难得贵人发善心,莫要瞎打听!”
后面一人忙替他讨了碗,挟着他到一边。谢蛮谢了他接过粥水喝了几口,温热的粥水入得腹内全身升起一阵暖意。
那人对他道:“那伙计脾气不好。不过你打听也没用。我听人说这善人乃是京城贵人路过此处,见天寒便舍了钱来接济穷人,这也是咱们的运气。”
谢蛮听罢,不由问道:“京城人士?”
那人对他笑道:“小兄弟,你打听这个作甚。既有粥喝,喝了便是,管他谁人舍的,总是人家的一片善心,咱们接着便是。”
谢蛮摇摇头,道:“话不是如此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都不记得,又如何报答报应呢?”
那人只当他是个痴子,便不再与他说话,自喝了粥交了碗去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又过两日,眼看庆宁府近在眼前,温酌在车中歇了一觉,听得季衡禀报,微微露出一丝笑。
“不忙。既然到了,便不急着进城。”他单手撑头,仿佛十分惬意,成竹在胸。
季衡见他如此模样,忽想起前些日子谢蛮的惨状,不由也对温酌的心思好奇起来。
与此同时,郎州柴门关,顾辛慈正与几人在城楼上摆弄一张床子弩,殷鹤晟眼瞧着他几人将弩床架好,心中甚是爽利。
他近日得报斯鲁连日进犯,败多胜少,便有意在关外盘桓集结人马,意欲大军齐下一举拿下柴门关。
殷鹤晟倒是不惧他,又兼顾辛慈摆弄这床子弩,终于有了突飞猛进,射程又远胜从前,便干脆将这宝贝摆上城楼,只等战时一展威风震慑羌奴!
他在郎州这些日子不比上京安逸,被凛冽北风吹的皮肤干燥,口唇开裂,虽不似往日英俊,却因着杀伐决断,亲自上阵斩杀敌将,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男子气概,整个人看来精壮骠悍,举手投足亦是威风凛凛。
周长慕与他日日相处,心中欣慰又感慨,只叹自家妹子去得太早,无福看一眼殷鹤晟现在的模样。
几人正商议城防大事,忽的来人禀报,原是洛王亲卫送了上京信笺来。周长慕粗粗一瞥,见那信封上的字迹,心下便已了然,当是那个襄阳侯世子温酌的手笔。
殷鹤晟得了信并不忙着拆开,只将信塞在衣襟中,不过以周长慕对这外甥的了解,也能感受到他淡淡的喜悦。
他心中不由有一丝疑问:这个温酌对于殷鹤晟,不知能否同霜君于今上一较高下?
只是这疑问太多大不韪,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殷鹤晟心情很好,他手上戴的一双手袖,便是前些日子温酌让人从上京给他捎来的。东西虽不是温酌亲手做的,到底也是出自温酌的心思,乃是一片拳拳之心。因而,他嘴上不说,这手袖却甚是喜爱,几乎天天戴着,便是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手上倒是半个冻疮也无。
温酌心思周密,唯恐叫人动了手脚,并不敢让人带什么药物食物,便是信笺也是用生漆封了盖了印鉴才放心。殷鹤晟对他这些小心思了然在胸,且十分受用。这些日子不曾相见,倒真是见信如唔了。
季衡的密报到还比温酌的信到的早些。殷鹤晟知道他已到了温酌身边,心中便有些放心,想到染州那摊子烂事也不知温酌将如何应付。他有心想要关切,奈何分身乏术,郎州战事紧迫,兵力布局时时要思量权衡,京城之中尚有季庸坐镇,又有襄阳侯等人守望相助。
他想了一时,难免有些头疼,问裴云道:“跟咱们出京的,除却季衡外还有何人在外头的?”
裴云思量片刻,心知洛王恐怕又是在替世子打算,道:“染州那儿除却季衡暂且没有得用的人手。……倒是听说云姑娘在琼脂,殿下可要她去襄助世子?”
殷鹤晟被他一提,倒想起云想容来,她乃是名动一方的名妓,素来交际广阔长袖善舞,琼脂离着染州也近,便道:“也好。既然是趟浑水,所幸搅得乱些无妨。”
温酌并不知殷鹤晟又给他捎来一员援军,此时他正让侍女们给他更衣,难得的盛装打扮。他金冠锦袍,身披一件银鼠裘子,身上项圈、腰坠、戒指一样不差地戴着,连腰封上都是金镶玉的环扣,手中捧着怀炉闲闲坐着微微仰头,便看来神色倨傲,气势逼人。
乐竹性子活泼,喜道:“公子这样打扮极好。”
温酌平日里哪肯这样打扮,费事又无聊,不由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觉得好,那便天天如此罢。”
侍玉知他素日不喜张扬,轻推了乐竹一把,道:“哪有这样话。公子喜欢如何便是如何,岂拿咱们这些丫头的话当真。”
温酌道:“咱们到了此地不比上京,虽路上我让你们不要张扬,也是唯恐生事。只是眼前就是庆宁府,咱们既到了这里万不能堕了襄阳侯府的威名,该有的威风,阵仗一样不能少了,便是摆一摆架子,这些人原也该接着的。”
侍玉乐竹自然听他吩咐,这时遣去城中的人也都回来了。
温酌自写了一封信给杜昧,让那侍卫拿给他看了再带回来唯恐露了马脚。这侍卫脚程快已来回禀,温酌问他道:“杜大人如何说?”
侍卫呈上信笺,回道:“杜大人说此计甚妙,他已省得,公子尽可施为。”
遣去州府衙门的乃是个小厮,过了一时才来回话,只说已通禀了衙门知道,就来迎接世子入城。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果不其然从城中出得一队人马,直向温酌他们而来,为首的正是染州知州魏颖言。
魏颖言下马见温酌这头十几人马护卫一辆宽大马车,手下均是人高马大精神抖擞的佩着刀剑的侍卫模样,好一通气派,与杜昧来时那寒酸情状天差地别,不由心中惶恐,躬身向着马车行礼,口中道:“魏颖言不知小侯爷到此,有失远迎,还望小侯爷恕罪!”
他这话一听便知是迎奉拍马,温酌虽被封世子,到底未曾袭爵,哪里又能称得上小侯爷呢?不过是场面上哄人的话罢了。
他说罢便抬头看那车骑,并不见温酌身影,倒有个美貌丫鬟掀了帘子出来,对他不过略福了福,道:“魏大人有礼了。我家小侯爷千里迢迢从上京而来,车马劳顿极是疲倦。小侯爷说了,便不要这些虚礼了,咱们还是速速进城为好。”
魏颖言不由头疼,心道哪里就是不要虚礼,你这样又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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