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之玉面玲珑》第122章


刘禾仍旧是认真得四平八稳:“我只有一个哥哥名叫刘稻。”
秋白想起他那副正正经经的模样便忍俊不禁,窝在容迎初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含糊道:“那大块头,是个有趣的老实人。”
容迎初闻言,“扑哧”一声笑了:“你喊人家做什么?什么头?”
秋白忍住笑,一字一句道:“是大——块——头。”说完,未等容迎初回应,她自己又红着脸低低地笑开了。容迎初觑着她的神色,暗自好笑,一时也不说破,随后又与她商量了一下日后账目打点事宜不提。
翌日,柯弘安正与容迎初商讨如何妥当处理韦宛秋的后事,夏风便面带惊惶地进内道:“大爷,大奶奶,韦将军现人正在府门外,凶神恶煞地说要大爷出去见他。”
容迎初本就担心会有这么一着,如今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由更觉仓皇。柯弘安倒是一派冷静,问道:“只有韦将军一人前来吗?”
夏风恐慌道:“并不是,韦将军带了一众手下亲兵,都手持武器,扬言是大爷您害死了他的女儿,如今该一命偿一命”
容迎初难免心惊肉跳,一手拉着柯弘安道:“相公,我和你一块出去。”
柯弘安略一沉吟,扶妻子坐下,镇定自若道:“我以前说过,天子脚下,任他势头再强劲,也不能越过法理去。宛秋死得突然,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我出去跟他好生说说,他自会明白过来,你不必担心。”
容迎初仍是忧心不已:“可是”
“你们谁也不必出去,我替弘安去。”一个低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柯弘安和容迎初循声看去,竟见柯怀远脚步沉沉地走进屋里来。
“韦英既然要一命偿一命,那便取我的命吧。”柯怀远的模样在这一日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全都出来了,面容亦是憔悴非常,但语意却很是坚定。
柯弘安平下了心头的讶异,冷淡道:“你要替的人,不是我,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假慈悲。”
柯怀远心中揪痛难禁,哑声道:“弘安,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昨晚上,我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这十年以来,你我父子之间发生的事”
“你才一夜没睡,可知我这些年来有多少个夜晚不能成寐?”柯弘安心底积聚已久的悲怒怨愤此时如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当年我亲眼看着姓苗的给我娘喝毒药,我想救娘,是你,是你一手将我赶出去,你那张可怕的脸,我永世难忘!难道你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咱们便再没有父子亲情可言了吗?”
柯怀远追悔莫及,泫然欲泣:“弘安,你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恨我自己,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我根本无法面对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你听我这一次,让我代你去面对韦英,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娶宛秋过门,他要杀要剐,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柯弘安讥诮一笑,道:“如果错杀宛秋的人不是苗氏,而是别人,你还会如此义无反顾吗?你说得对,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即便你赔上性命,也抵偿不了我娘所受的冤屈!”
柯怀远的目光黯淡得再没有了生气,他嗫嚅片刻,终是未能成言。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迟缓地转过了身,脚步蹒跚地往外走去,身影益显佝偻萧条。
待得柯弘安来到大院中,就要往府门外而去时,守在路上的王洪快步上前道:“大爷,你果然来了,老爷让我在这里候着,若是看你出来,便把你拦下,让你不必到外头去见韦将军。”
柯弘安冷下脸来:“韦将军一事总要有个了结,难道我还能像他一样,躲上一辈子吗?”
“老爷已经在外头与韦将军说话了,他不想你担心”王洪话音未落,便听府门外传来一声惊呼:“老爷伤了!”王洪闻声,脸色一沉,急忙往外奔去。
柯弘安心下犹疑,快步来到了府门前,却见柯怀远竟倒在了血泊之中,王洪及一众家仆正神色慌张地将他扶起,韦英则手提着铜环大刀站于一旁,刀刃上清晰可见一抹鲜血。
柯怀远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看到柯弘安在身边,一下急得胸口不停起伏,含糊道:“不不要伤我儿子不要伤我儿子”他十分担心,勉力挣脱了王洪的手,一下扑倒在韦英跟前,道,“我已经受了你一刀是还给你女儿的一刀杀你女儿的人是我内子与弘安无关,求你放过放过弘安”
韦英本意并非要伤及柯怀远,可适才拔刀之时,柯怀远一个闪身上前正正扑在了刀口之上,事发突然,他也是始料未及。柯怀远毕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如今在自己的刀下受伤,他心下遂有了顾忌,正自犹豫间,只见柯怀远又挣扎着挺起身,口中道:“我来给你偿命”竟意欲再次撞上他的刀口,韦英不由一手收起大刀,狠狠瞪了柯弘安一眼,飞身上马道:“咱们走!”
看着韦英一行人远去了,柯怀远方放下心来,整个儿瘫倒在地上,胸中的鲜血汩汩涌出。王洪等人惊得赶紧抬他进府,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急着上前去给他包扎止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柯怀远渐渐陷入了昏迷之中,口中如梦呓般喃喃着:“弘安弘安”
柯弘安木然片刻,静静站住了脚步,目视着众人将父亲抬往了屋内,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年院试过后,父亲歇斯底里地将他的书卷全数撕成碎片的模样。
他六岁那年,父亲还是疼爱自己的父亲,他抱着顽皮的自己,慈祥地说出:“打在儿身,痛在我心,安儿懂事,不用打骂,他会知道分寸,我的孩儿,我相信他”
“我不需要你用功,我不需要你光宗耀祖,你什么都不要做,你也不配做!”同样是父亲的那张脸,可以是万般慈爱,也可以是狰狞可怖,“你不要再去考科举,我柯门用不着你这样的孝子!”
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双手所下的狠劲,是不带任何感情与松懈的。母亲被毒害的那一晚,父亲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口中轻轻对他道:“马上走,这一切与你无关。”
柯弘安耳边犹自响着过往的爱与恨,那样的痛撕心裂肺,仿佛仍在昨日,无法形如过眼云烟。
良久,他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清泪,低低道:“我不会原谅你。”
是年三月初一,柯弘安和柯弘昕二人一同参加了礼部举行的会试。半月后发榜,柯弘安中了第七名进士,柯弘昕中了第八十名进士。柯弘安是有官职在身考取进士,依例不赐科第,止令迁官,升任正五品吏部郎中,容迎初获封正五品诰命宜人。柯弘昕则任正七品内阁中书。
柯怀远因前次中的刀伤伤及了气门,虽性命无虞,但身子状况已大不如前,更因忧思过度,常觉有幻象扰心,已然无法如常处理政务,遂于同年五月向今上递了因病辞官的折子,今上准其所请。
一年后。
这一日春光明媚,院中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树姿婆娑,花蕾嫣红如少女面容,花粉红得恍如粉脂,茂密的几株植于湖畔,犹如佳人照碧池。
院内不时响起幼儿的笑声,一个娇柔的声音带着笑意道:“晨儿呀晨儿,听姨娘给你唱一支曲子可好?”她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捏着喉咙唱道,“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容迎初边用小银勺搅拌着碗中的甜汤,边含笑瞥了唱得正欢的秋白一眼,道:“什么稀奇古怪的曲儿,偏生晨儿爱听得很,每逢你一唱他就笑个不停。”
秋白此时头绾着百合髻,发髻上簪一支小巧的三翅莺羽珠钗,几缕流苏垂在脸旁映得她笑颜如绽放的春花。她抱了七月大的惟晨在手,逗得小小人儿两眼骨碌骨碌转,笑道:“大块头今日没来,他若随我一道来了,我让他跟我一块唱,晨儿更是乐和!”
容迎初听她这般称呼自己的夫君已是习惯了,只道:“刘禾考中了秀才,下一步就要考举人了,自是要多用功读书,你倒好,不在家里看顾他,上我这儿乱唱什么曲儿。”
秋白挤眉弄眼的:“他看我在家闷得慌,也嫌我话多烦了他,巴不得我多出门呢,今日是他赶我来的!”
容迎初不以为然:“我倒要替刘禾叫冤了,你们俩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向来只有他听你的,哪有他赶你的时候?”
秋白脸贴在小惟晨的脸蛋上笑嘻嘻道:“还说是我的好姐姐呢,胳膊肘尽往外拐!”
“谁的胳膊肘往外拐?”柯弘安笑着走了过来,拿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替容迎初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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