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第89章


文徵明心想,与她玩文字游戏罢了,便道:“清风。”
顾湘月道:“没完,两人大眼瞪小眼赏明月。”
文徵明哭笑不得,道:“几色荤食搭素食酬清风。”
顾湘月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文徵明,笑道:“为贺我如今满腹诗书,请满饮此杯,干杯!”文徵明微微一笑,喝过一杯,道:“小生在此等满腹诗书的顾小姐上联。”
顾湘月瞪他一眼,想了想,指着荷池道:“细雨斜飞荷作伞,文公子,求赐下联。”
文徵明笑道:“湘儿,这个上联妙得紧,你进步了。”
顾湘月笑道:“那当然!若是对不出来,我罚你亲我一下,对出来,我亲你一下作奖赏。”
文徵明略一思索,道:“银河暗渡鹊成桥,不早了去睡吧。”
“不早了去睡是你出的上联么?”顾湘月笑道:“我对太晚啦来喝!”
文徵明莞尔一笑,道:“还喝么?教周伯伯看到,只怕必说非我徒类,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顾湘月道:“这句话我听哥解释过,但忘了,是什么意思?”
文徵明微笑道:“简而言之,便是此二人非我门中人,大家快快将他们打将出去。”
顾湘月咯咯一笑,扑到他怀中,“你尽瞎说。”
她指着月亮道:“小书呆,你想明月二字,上明下月,正是你我名字中最后一个字,明月就是我们俩的见证。”
文徵明温言道,“此次回吴中时,子畏作了一首把酒对月歌,很是酣畅。李白前时原有月,唯有李白诗能说。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几圆缺。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我学李白对明月,月与李白安能知。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我愧虽无李白才,料月应不嫌我丑。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湘儿,我也只有一屋明月几丛湘竹半池荷花满园翠色,你肯与我共赏么?”
“傻瓜,有什么不愿,下辈子也愿意!有这些我们就很富有了。我去睡了,你也快去睡。”她垫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飞快地跑了。
其实对于顾湘月来说,毕竟她不是这里的女子,学不会矜持,但她心中也没有更多的渴望,只愿能与他如那个年代的情侣一般,可以时不时稍微亲近一些。文徵明顿时呆住了,脸似火烧一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清冷中秋
忽忽过了数月,不觉又是中秋,周府在苑中设席,周上达略喝了几杯,笑道:“我身体比不得你们,这明月年年赏岁岁看,还不如回屋歇息。你们尽兴,只是须记乐不可及乱。”
其实不用他提点,只有周文宾、文徵明、顾湘月三人,好友们都不在,未免有些黯然神伤。
期间唐寅来信,他将妹妹嫁到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满以为自此兄妹二人苦尽甘来,谁知妹妹才嫁过去两个多月,又病故了。
他在信中将自己取了个别名叫做“白虎”,意思自己命太硬,竟将家人全都克死了。他的自嘲,完全是苦中作乐,令人不忍闻之。
除了身边的九娘,唐寅真个成了孑然一身的人。
同信寄来的还有一把折扇,随意绘了几笔疏菊,题诗写着“黄花无主为谁容,冷落疏篱曲径中,尽把金钱买脂粉,一生颜色付西风。”凄苦心境,尽现诗画之中。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失去了曾经那个洒脱不羁恃才傲物的好友唐寅。
那个唐寅,已随着科场舞弊案的发生,彻底死去了。
而自从正德皇帝驾崩后,朱秀玉也失踪了一般,宫里没有她的半点消息,顾湘月曾让周文宾跟文徵明伺机在宫里打听打听,结果问谁谁都讳莫如深。
她闷喝了两杯酒,顿足道:“你们说话呀,好闷啊!”
周文宾叹道:“昔日苏子瞻一首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汶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倒应了此情此景。”
文徵明笑道:“良辰美景都教你长吁短叹破坏了,我来和韵一首。晚风持酒意微寒,清云不掩白玉盘,良辰何止今夜好,心有明月不愁看。”
周文宾笑道:“好个心有明月不愁看!”
文徵明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顾湘月,道:“我有一阙念奴娇。中秋对月,可听?”
周文宾笑道:“那是自然,我最是喜欢你填的词,词若上佳,我愿连饮三杯。”
文徵明道:“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飘渺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沉醉。”
周文宾笑道:“妹子,你听听。”
顾湘月在古诗文中熏陶了四年,依旧是一知半解。其实说到底她并没有像文徵明这些文人读书一般用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玩乐了。她正在那咬牙攒眉地逐字逐句琢磨,一听周文宾叫她,愣愣道:“喊我做什么?”
周文宾笑道:“妹妹可是喜得昏了头颤了心尖?衡山方才说嫦娥托梦于他,你与他好事近了,他准备娶你过门呢。”
一时文徵明与顾湘月都相视脸热,文徵明笑道:“本是填词所需,你偏要曲解。”
周文宾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娶我妹妹了?”
文徵明连连摇头,道:“逸卿,你误会了。”
顾湘月道:“哥哥,你只知道欺负小书呆老实。”
周文宾大笑道:“女生外向也!可恨!可恨!”
次日一早,传出长泰公主薨。
知道消息后,顾湘月整个人都木了,周文宾也觉满怀凄楚,他不喜欢朱秀玉,当初甚至十分厌恶她,因为那时他一直以为是她为了让他得到状元而设计的科场舞弊案。
这是个爱过他的女子,她的一哭一笑都仿佛还在眼前,人却没了。
先是若晴,又是朱秀玉,一个个就这样死去了。
他一连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
文徵明怕他闷坏了身体,便敲门叫他去街上走走,里头声息全无。文徵明自幼生性老实,却也偶有促狭的时候,他提着声音道:“宫里来人了,说有公主的口信。”
周文宾开门出来,问道:“人呢?”
文徵明摇着折扇道:“没来。”
周文宾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发丧了么?”
“我正是觉得蹊跷!”文徵明摇了摇头,“宫里并没有大肆发丧,只遣了几个宫女太监抬着灵柩去了,问了都说不知,于皇家之礼不符。”
周文宾长叹道:“到底不是嫡亲骨肉”他突然有些出神,半晌道:“我觉得中间有诈!”
文徵明道:“此话怎讲?”
周文宾道:“秘而不宣之事,古往今来还少?你仔细想想,但凡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必有隐情,我觉得公主多半还活着,也许更名改姓遁入空门了。”
文徵明叹道:“那你也不该幸灾乐祸才是,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子遁入空门,你却一副轻描淡写喜闻乐见的模样?”
“冤枉!”周文宾道:“我哪里喜闻乐见了?只是比起过世来,遁入空门让我稍减愧疚罢了,你看,我祭文都写好了。”
他从袖中取出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来,文徵明接过一看,见写着“呜呼!生死人之常理,必非有赖而能免者,惟黄耇令终,则亦归责于天而不为之冤,隐然疾痛之心,久亦之渐释也尔其有灵,必歆吾物而悲吾词也,于乎尚飨。”他忍俊不禁,“敢情躲在房中就为了写这篇悲恸欲绝的悼文么?”
周文宾皱眉道:“好你个衡山,方才怪我不该幸灾乐祸,你却笑逐颜开。”
文徵明道:“我何曾笑逐颜开?经你一说,我也认同十之□未死,人既未死,我伤感何来?你说遁入空门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文宾笑道:“你好没同情心啊!你原是十分厚道之人,敢是配了湘儿那丫头,竟近墨者黑了。”
文徵明笑道:“哪有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还家志喜
嘉靖初年的谥号风波渐渐平息了,生活又归于平静。
不知不觉已近一年了,期间文徵明上了两次辞呈,都被拒了回来。他好不气馁,顾湘月却劝慰他说:“这也正常,你只说你想辞官归田,就好比我们那请假不想上课,你只向老师说不愿上课,岂有应允你的道理?偏是你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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