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第95章


之后,两人一起去后园见文老太太,老太太拉着顾湘月手随意问了两句,笑道:“你们不必陪着我,新婚燕尔,自去玩耍便是。”
两人一同来到书房。文徵明作画,顾湘月在旁边帮他磨墨整理书籍毛笔之类的。
他画了一阵,偏过头来看着妻子。
顾湘月前几次来文府,都因为身份是客人而不敢乱翻乱看,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查看府中的每样东西了。她每挑出一本书来,都要翻开低低念两句又踮着脚到处看一遍按分类放回去,这样双宿双栖的日子,让文徵明内心充满了温暖,不禁轻轻道:“燕子双双栖帘幕,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嗯?”顾湘月一怔,回过头来,跑上来往后头搂住他笑道:“好啊你!我昨晚还没给你出难题才让你进新房,你倒给我出上联!我对点点杨花入砚池,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文徵明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莫不是你我一日夫妻,你变得满腹锦绣了?”
顾湘月道:“我本来就满腹锦绣,你不知道而已!”
这副对联,原是老早的了,周文宾教她对仗的时候曾经用这副对联做例子。文徵明当然知道这是旧联,他只不过是触景生情,随口而出,并不是给顾湘月出上联,见她借机自吹自擂,不由笑道:“原来是我小瞧了娘子,小生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娘子见谅。”
顾湘月得意地仰着头笑道:“原谅你了!”
文徵明指着窗外,道:“曲径斑驳,每因繁竹轻错落,娘子,求赐下联。”顾湘月顿足道:“我不理你!”他无声一笑,道:“可对清池静默,常为倩影乱玲珑。”
这时文庆走了进来,见了两人嘻嘻一笑,深深一揖到地,“公子,少夫人!”
顾湘月笑道:“这么大礼干什么?难道我们头一次见?你就别装了你!”
文庆笑道:“唐公子与祝大爷让人捎话来让公子去横塘泛舟,说去不去公子随意。小的想公子必是不去的,本想给他回了,只怕公子怪小的自作主张。”
顾湘月笑道:“你就说让带家眷就去,不让带就不去!子畏哥哥与枝山伯伯肯定是故意的!”
文徵明笑道:“正是!子畏与老祝并不是此等不解人意之人,定是故意为之,试问我怎肯前去?”
顾湘月在周文宾身边侍候过,当□子是头一遭,说起侍候人的活计却能得心应手。泡茶时什么茶该怎么泡、放文房四宝有什么讲究、铺床叠被该怎么放置等等,一应做得精细。
她缠着文徵明带她去石湖玩,文徵明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道:“带文庆、竹香他们去?还是约上子畏老祝他们?”
顾湘月笑道:“不,一个也不带。你还记得春闱前在杭州我约你西湖相见么?那时还不曾成亲,各种规矩各种约束,我稍稍靠近你,你就拿什么操守名节来规劝我,现在成亲了,看你怎么办?看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文徵明哭笑不得,道:“那如今娘子欲待如何?你要去石湖一补在杭州月夜画舫之上不得生米煮成熟饭的遗憾么?”
顾湘月红着脸瞪他一眼,笑道:“你也会说话不老实!”
文徵明笑道:“横竖新婚三日无大小,我便偶尔为之又何妨?”
“那走!”顾湘月高兴地扯住他的袖子就要走,他忙道:“待我安排安排也不迟,你当去了便有画舫在那等候么?”
他出门唤了文庆交待了几句,又转回来继续作画,笑道:“此时正当晌午,去石湖泛舟毫无情调,不如日落去的好。”
顾湘月嘻嘻笑道:“你说得有道理。趁黑暗别人看不到,还可以生米煮成熟饭,是不?”
文徵明俊脸通红,笑道:“你这丫头!”
傍晚,待日斜西山后,凉风习习,文徵明带着顾湘月出门,顾湘月见门口两乘轿子,嘟了嘴道:“我们走路去不好么?一路上玩耍游赏,反正这时是最凉爽的时候。”
文徵明摇头道:“你是不该抛头露面的。文氏虽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还是理应守这个规矩。”
顾湘月满腹不乐意地上了轿子,一路上心想,如今虽然嫁给了自己心爱的文徵明,但到底不是她那个年代,两夫妇还可以勾着手逛逛街,那才叫夫唱妇随。这个时代,只能在家中形影不离,出了门便要作正襟危坐的模样,端的好没意思。
但是当她到了石湖畔时,所有的郁闷都消失了。
她来过苏州几次,从来也没好好领略苏州的湖光山色,石湖临山而栖,远山上一道白瀑将山分隔,两边青翠欲滴。湖水清澈可鉴,隐见游鱼水草。岸边一排柳树成荫,清风拂过,柳枝划过湖面,波波涟漪。此时天空与远处的湖面相连,水天一色。
这样的景色呈现在眼前,顾湘月还有什么理由郁闷?
岸边停着一艘漂亮的画舫,由浅青色的薄幔装饰,顾湘月拉着文徵明高兴地走过去,“这是我们的画舫么?”
文徵明先上了画舫去,伸手来搀扶顾湘月,入了舱中,岸边请来的艄公用竹篙一撑,画舫渐渐地飘离了岸边,顾湘月点起淡黄色的纱罩灯来,文徵明揭开小几上盖着碗碟的罩子,这是几个清淡的小菜,都符合顾湘月的胃口,还有一壶新丰酒。
她笑道:“我说晚上怎么只让我吃了两块糕点呢,我也才想起来,原来是专门等这时吃。”
两人欣赏着湖上风光,说笑吃喝,到了这时,顾湘月才真正感到了谈恋爱般的感觉,她笑吟吟道:“这时我若变身为一个出口成章的才女,咱们是不是就能吟诗作对,增添一些气氛?”
文徵明笑道:“你哪里不能吟诗作对?逸卿曾说过你初到周府时对诗词直是一窍不通,如今所做的虽还不够精妙,已是差强人意了。假以时日,你定能够做到出口成章的。”
正在这时,湖上隐隐地传来一阵琴声,在这空旷的湖中尤其显得清冽悠扬,这琴声就像一道美味的佐酒菜,两人都静静地听着,文徵明轻声道:“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孤灯灭。看来这位弹琴的也是个为情所困之人啊!”
顾湘月道:“你怎么听出来的?我听着就是叮叮咚咚而已。”
文徵明微笑道:“这是宋朝张先的千秋岁。”
随着那弹琴人的画舫渐渐挨近,两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晚风拂过,吹起粉红色的纱幔,隐约见画舫里一位窈窕丽人倚琴而坐,旁边侍立着两位丫鬟,她十指勾拨挑撩,婉转的琴声又传了出来,已是另外一首曲子。
在看到这位佳人后,文徵明心中一阵苦涩,因为这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吴绪娇。她专注弄琴,并没有看到他。
而顾湘月只见过吴绪娇一次,因此并没有看出来。明明她自己也很好奇弹琴之人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可是当她看到文徵明的目光停留在那位佳人的身上时,突然心中不舒服起来,她吃醋地死死盯着他,就看他什么时候转过目光来。
没多时,他便撤回了目光望向她,见她一脸气嘟嘟的样子,一怔道:“湘儿,怎么了?”
顾湘月道:“你还问我?你看人家美人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坐在你身边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又不懂音律,又不会诗词,在这样美好的夜晚简直是大煞风景不是么?你该娶个才女,不应该是我!”
文徵明呆了片刻,一笑道:“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况且,我看的本不是人家姑娘,而是她发髻上的那只蝴蝶簪子,觉得做得精细,便多看了几眼。”
顾湘月笑道:“狡辩!就算方才两个画舫离得非常近,但要看清一只小小蝴蝶簪子,谈何容易!”
文徵明微笑道:“那簪子做得形如凤尾蝶,翅膀上镶嵌小小绿玉珠子作饰,微微抖动的两只触角倒是看不太清,大概是细银丝缠绕所制,下坠同色绿玉小珠三粒,如何?我本来打算看细致后改日让人偷偷做来给你一个惊喜,如今你吃味怨我,我若不辩,白白教你冤枉。”
顾湘月噗嗤一笑,道:“饶了你了!相公,你看,我今天就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了,咋办?”
文徵明微微一笑,轻轻拉起她的手来,“湘儿,你为何选我而不选逸卿?”
顾湘月一愣,道:“我心中就只能装一个人,我先喜欢了你,自然就没法喜欢哥哥了,虽然他很是不错!你为什么问这个?”
文徵明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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