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苍髯 作者:ciel mu(父子 宫廷侯爵)》第148章


于是寻了借口推脱道:“你觉得有用,就留着吧。朕用不着它。”
“你戴上。”北辰胤坚持道,仍是刚才轻柔的语调,态度不容拒绝:“这串砗磲是太后请高僧加持,特意为你寻来,怎能随便易手。”
“可”,元凰本想说“可你又不是外人”,话未出口见北辰胤已经吃力地抬起手来,便赶紧低下脖子,顺从地让他把项链套回了颈上,用手拨正了水晶挂坠,忽地明白了什么:“神堪军师曾说,或是北嵎灭国,或是北辰族人尽亡,龙气便会破土而出。现下楚王孙失了军队,要想吞并北嵎已不可能,剩下唯一的希望,便是”他说到一半捏住了链子,抬起头来:“所以这个保平安的东西,你一定要我戴在身上。”
——率军吞并北嵎已不可能,楚王孙要夺龙气,下一步的打算必定是依仗卓绝武功入城刺杀。北嵎经历西佛国一役已是千疮百孔,守卫皇城的禁卫军所剩无几,更兼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兵丁,万万无法与楚王孙同东方鼎立抗衡。现在的北嵎就像是满负沉荷艰难跋涉的骆驼,勉强维持着平衡,承受不起最后一根稻草的重量。元凰自知并非是楚王孙的敌手,赤城里也无其他高手护驾,北辰胤如今又受了重伤,父子两人的性命好似被托在针尖的秤盘,随时可能掀倒倾覆。北辰胤执意要将项链交还给他,想必也是存着他当日送行时候同样的想法,宁可相信砗磲能够逢凶化吉。想到这些元凰并没有太过惊慌,说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只一味地盯着北辰胤瞧,好像要确定他们无论如何都会一起面对。北辰胤本想宽慰元凰几句,又觉得那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哄劝反是看轻了面前沉着镇定的青年,于是沉默下来,没有正面回答元凰的问题:“戴着它,总没有坏处。”
元凰笑笑没有说话,覆上北辰胤垂在身侧的左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聚拢起来放在掌心,轻轻一握之后,又怕他恼怒似的立刻松开了手,没事儿般地说道:“那我先回宫了,明日再来。”
北辰胤知道这是让他不用担心的意思,默默点头收下了元凰的体贴心意:“嗯。皇上下午才淋了雨,今日早些休息。”
“知道了。”元凰站起来转身要走,低头看看胸前,动手解开了领口,将那块砗磲水晶贴身藏到了衣服里头,确定外表看不出端倪,才又扣好了衣领。北辰胤看着他的动作,想说反正马上就要换掉衣服回宫,何必现在多此一举,突然又觉得元凰的举动或多或少还是透着些孩子气的任性可爱,禁不住嘴角上扬起来。元凰系好了领子见北辰胤看着他笑,略一思索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正要紧步出门,听见北辰胤在背后好意提醒道:“莫忘了梳洗一番,再回宫里去。”
元凰这才记起自己差点披头散发的走出了门外,一时间愈发觉得丢脸,重新坐回桌边摆着的座椅上,唤了下人进来打理,侧过身体去不看北辰胤。
接下去的日子里,元凰仍是每个下午都来王府探望,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宫理政,再也不曾留到华灯满城,有时候他也会同北辰胤商议朝事,更多的时候只是简单询问最近的恢复情况,慢慢得他开始发现北辰胤左手的伤势并不像他最初以为的那样只要休息用药就会自行好转,而是根深蒂固的无法彻底痊愈。他问了吴一针多次都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平日里善于掩藏情绪的眼睛变得威严冷峻,片刻之后却并没有像御医长担心的那样大发雷霆,而只是微微偏过头去,轻声对北辰胤说了句:“你一定要好起来”,眼底冻结的温存在那一霎那里春雪一样漫漫融化开来,和暖单纯得让北辰胤措手不及。
北嵎赤城获得短暂宁静的同时,退回西北十酋国内的楚王孙也正着手筹划他最后的铤而走险。原本对他而言,毫发无伤的获取龙气才是上上之选,而并非一定要杀死北辰父子为楚华容报仇不可——毕竟他虽有金银双掌所向披靡,对北辰胤的武功仍是有所忌惮,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希望落得两败俱伤。他本想避免同北辰胤的单独交锋,借助西北十酋国力,趁着天灾人祸攻下北嵎引动龙气冲入天极,至于北辰父子是殉国而死或者苟且偷生,倒并不是他最为关注的问题。而今他损兵折将,功亏一篑,虽然北嵎已元气大伤不堪一击,他却也无法在短时间筹集足够的兵马进行下一轮的进攻,更何况他先前抵押出去的生命如同沙漏一样飞速流失,已经所剩无几,再容不得半点等待犹豫。正如元凰所料的那样,现在除了闯入赤城同北辰族人一决生死,楚王孙已没有别的选择。
东方鼎立对这个提议很是赞成,他原本就是个刀尖上打滚的江湖人,喜欢真刀真枪地一较高下。原先楚王孙让他统领军队攻城略地,还要他学习兵法布阵,让他觉得受了兵丁们的拖累,是进是退都不够痛快自由,现在听说大哥要直截了当地杀入赤城,觉得这才是江湖客应有豪气爽快。他摩拳擦掌地问楚王孙准备何时动手。楚王孙照旧戴着丝白手套,抿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赤城是北嵎皇都,毕竟戒备森严,要攻入城中杀死他两人,也并不是那样容易。”
“大哥没试过,又怎知不会成功?”东方鼎立道:“北辰胤受了重伤,北辰元凰的武功差劲得很,加在一起必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宫里有多少护卫,我们也都一并杀了——大哥放心,我既然与你结义,当然愿意陪你拼命,若是不幸失败,不过就是脖子一凉掉了脑袋,有什么可多想的?”
“二弟莫忘了,真正的北辰元凰功夫如何,你我不得而知。”楚王孙摸着胡须,轻咳道:“多些把握总是好的。——北辰胤的伤,怕是没有好得这样快。从今日起我闭关十天,将功力再提升五成。待我出关之后,便可一道血洗赤城!”
东方鼎立听他这么一说,面上不见兴奋,反是大惊失色:“大哥不可!金银双掌的武功本就反噬人体,若是强行提升攻体,岂不是”
“呵呵二弟啊,”楚王孙干笑数声,嘶哑的声音好像入秋后死去的鸣蝉翅膀一样脆薄干枯。他放下手里的茶碗,抬头看着东方鼎立紧张的神情,橘皮一样布满皱褶的脸上隐隐透出衰败的青紫:“二弟啊,你以为,我还有多久可活?”
“这大哥上回不是说,至少还有一年半载么?”东方鼎困惑地看着他:“何必那么着急提升攻体。”
“一年半载那是同北辰胤交战之前的事了。”楚王孙慢慢说着,眉心紧拧,看来好像一团被丢弃的破布,声音干涩而平整,仿佛长久以来迫近的死亡威胁已让他觉得太过厌烦劳累:“金银双掌每用一次,便要消耗一点寿命,现如今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提升攻体之后若仍是得不到龙气,便只有一月可活——半年同一月,也相差不了多久,还不如趁着北辰胤伤势未愈赌上一赌,你说是吗?”
于是元皇四年三月戊申,赤城春意正深,城破猝不及防。出关的楚王孙同东方鼎立精挑了数十名心腹手下,悄无声息来到了赤城以外,没有战书,没有檄文,甚至没有说明突然袭击的理由,便以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将北嵎都城卷入了一场江湖人的仇杀浩劫。赤城守军对他们的到来无所防备,楚王孙金封人体的功夫比往日更胜一筹,禁卫军队譬如蝼蚁之于参天大树,一时之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楚王孙二人直冲皇宫而去,拼死将他们拦在禁城午门之外。
此时的北辰元凰同往日一样,身披明黄龙袍,肃立在金銮殿上,宫外士兵的惨叫同楚王孙的沛然呼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同身后龙座那般冰凉真切。殿下满朝文武齐集,望着他寂然无声,反比往日上朝更为肃穆庄严,似乎宫里宫外全被明媚春光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北辰胤也立在其中,微垂着眼睑,神色平和得好像在听一场宫乐演奏,耐下心来独自等到曲终人散。元凰的视线扫过众人,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刚说了一个“朕”字,忍不住扭头向北辰胤站立的地方看去,正巧北辰胤也抬头看着他,彼此望入对方眼睛的最深处,交聚的目光溪流般汇在一处化作天地澄明,元凰觉得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明白过北辰胤。他于是微笑起来,伸手扶正了朝冠,昂头现出天都帝王的尊贵气势:“楚王孙说得清楚,不要北嵎国玺,只要我父子性命——禁卫士兵非是他的敌手,拦阻抵抗只能徒增伤亡。朕既是万民之主,便不能因一己之私,将千万军士送入死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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