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遗事》第5章


“陛下留步,臣有一物要交与陛下。”李斯道。
嬴政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李斯,示意他继续说。
李斯:“这是当年荆轲来秦时,和樊於期首级等物一起带来的。是太子丹生前留给陛下的帛书,本是早该交给陛下的,但一直没有机会。”
嬴政接过了李斯递过来的帛书,拿着帛书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晚上,自己正大摆宴席庆祝秦军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嬴政仿佛看到了姬丹回到自己身边的未来。那天很高兴,嬴政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信使来报。
“陛下,燕王已经割下太子丹的首级献给陛下,恳求秦国退兵。”信使说。
嬴政随即愣了,然后脑袋一阵眩晕,但他硬撑着没有晕过去。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种结局,他虽然让自己很心寒,可自己从没想过要让他死呀。假的,说不定是假的,又是姬丹的诡计。
对,一定是姬丹的诡计。姬丹怎么可能会死呢?他那么胆小,那么怕疼,他根本不敢死的。
“太子丹的首级呢。”嬴政抱着一丝的侥幸。
然而,随后他就真的见到了姬丹被割下的头颅。姬丹双眼紧闭着,脸色呈现青灰色,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嬴政身子一软,跪了下去。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眼泪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全部奔涌而出。
我错了,丹,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爱我。只要你能活着,燕国我就不打了,你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燕国太子。
为什么……
嬴政拿着帛书,朝上林苑走去。他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走到行宫。
嬴政推开行宫的大门,院里空无一人,唯有满地落下的梧桐花,一如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天。嬴政踩着地上的梧桐花,走到树下,靠着梧桐树坐在了地上。他看到了一只只蚂蚁,爬过花朵找寻食物,他捉住了一只蚂蚁,放在手里。观察了一会儿手心的蚂蚁,嬴政倦了,这次,他把蚂蚁轻轻放回地上,然后他自顾自地看起了夕阳。
他想起了自己儿时朝姬丹说的统一天下的豪言壮语。然而,如果他能早些知道自己得到天下的代价是失去姬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种话。不,或许这么说是不准确的,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姬丹。姬丹不爱他,他是知道的。不然,姬丹为什么会想要杀了他。
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嬴政拿出了姬丹给他的帛书,靠着梧桐树开始读了起来。
“你读到这封信时,我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吧。你肯定想问我,你待我不薄,我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我是燕太子丹啊。虽然我懦弱自私,但我知道我从成为太子起就背负着燕国的一切。只要你活着,燕国就会有灭国的一天,我不能容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天的到来。其实杀你是我的赌局,赌一赌谁能达成自己的夙愿,当然你能读到这封信,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时间一直能停留在小时候多好。至少那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国仇家恨。还有一句话,如果我再不说就来不及说了,如果这句话能让你灭掉燕国前有一丝丝的愧疚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爱你,嬴政。我爱你,不比你爱我的时间短。虽然我对你的爱比不过我对燕国的爱,但我确实是爱着你的。你还记得我们重逢那天我问你为什么没有立王后吗?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希望你能对我说,你的王后的位置是留给我的。
现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突然非常非常想念上林苑的行宫。我记得有一次我躲在前院的梧桐树后,你进了门没有看见我,我突然从树后跳出来,把你吓了一跳。你在树下吻我,吻得我快要窒息。我喘着粗气问你,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凤凰,庄周是不是在骗人,你勾起手指蹭了蹭我的鼻子,说,或许会有,说不定哪天停在这棵树上。我笑了,你也笑了,像两个天真的孩子。
我知道你以后会爱上很多很多的人,但我希望至少我在你心里会有那么一点点与众不同。”
眼泪又自作主张地流了下来。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到这封信,那么自己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把姬丹带会自己的身边。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一声尖利的鸟鸣划破长空,嬴政擦干了眼泪抬头望去,一只凤凰落在了梧桐树的枝丫上,停留了片刻又扇了扇翅膀朝天空飞去,嬴政望着它远去的方向,云淡,风轻,天色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
第7章 韩信篇
“韩将军留步!”
韩信永远记得那天,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特别大,像极了小时候过节时吃的壮馍。他年轻的时候,说白了就是混蛋一个,整日蹭吃蹭喝不学无术,年龄越大越招人烦,十里八村没一个待见他的人。后来赌气离乡,发誓不干出一番功名永远不回去。可说话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了,离家之后韩信才清楚地知道,单单的自我欣赏是没什么太大用处的。先跟了项梁,又跟了项藉,通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功名,后来又投奔到了跟他同样是混混的刘邦麾下。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游手好闲的主,凭啥刘邦能成一方霸主,自己却还是碌碌无为呢?后来刘邦被项藉封汉王,前往封地南郑,韩信决定就此离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韩信偷了战马,头顶着一轮圆月,向刘军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然后,在夜色的朦胧中,他恍然听到了一声大叫——“韩将军留步!”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停了马,调转马头,看到了衣冠不整的萧何。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哪是什么将军。”
萧何喘着粗气,咳了几声才稳住气息,说:“跟我回去,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韩信显然没有相信,有些轻佻地说:“你又能给得了我什么?”
“你到底想要些什么!”萧何的吼声把韩信拉回了现实,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可韩信和萧何根本不是在去南郑的路上,而是在长乐宫。韩信被绳子紧紧绑住,倒在地上,却依然邪笑着说:“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当年你说过,只要我跟你回去,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你骗了我,萧,相,国。”
“可是你想谋反。”萧何拽起韩信的衣襟,将韩信拖起。
“哈哈哈,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想谋反。”韩信大笑起来,他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顾了,“我就问你,这些年,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沛公。是不是我取代了沛公,你就能稍微对我好一点。”
韩信已经记不清到底什么时候萧何对他的意义变得不一样了,可能就是在那晚月下的惊鸿一瞥,也可能是在他回去后登台拜将时,萧何冲着他笑着比拇指的那一刹那。韩信开始越来越在意萧何,起初只是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表现。既然萧何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就得好好证明一下韩信值得你的看重。虽然私底下韩信依然改不了从前的混混行径,可一旦面对萧何,他是能收则收,虽然结果不是特别尽如人意就是了。但渐渐地,萧何对于韩信的意义变了味道。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韩信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越和萧何亲近,韩信就越心寒。因为不止是对待自己,萧何对待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的,在萧何眼里他韩信与樊哙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你还记得当年在彭城吗?”韩信的眼神突然充满柔情,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彭城,这座城池太过古老,连韩信都说不清它到底存在了多久,反正它一直矗立在那里,而且会永远在那里矗立。楚霸王项藉对它情有独钟,不管不顾就把它当成了国都。韩信也是喜欢它的,虽然在那里他曾经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刻。
那是决战快临近的时候,韩信因为手下人的误判,被项羽的军队困在了九里山的一个山洞。韩信在山洞藏了整整七天,山上整日有楚军巡逻,他就只能和部下一起喝洞口的泉水充饥。就在他已经体力不支时,楚军的一队人马正逼近韩信藏身的山洞。
韩信和手下将领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他们所预料的厮杀并没有发生——萧何的人马及时赶到,救出了被困的韩信等人。
当时韩信的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他只隐约记得,萧何把他抱下了山。萧何的怀抱可真温暖啊,韩信想,可惜自己不能一直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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