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第7章


江遥寄也很听话地又说了一遍:“我说,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我早就知道了,还当是什么秘密吗?”
“你说什么龌龊?”南瑜瑾的眼睛瞪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几乎要把眼珠也爆出来,很愤怒地拍着桌子骂,“你说谁龌龊你再说一遍?娘的,当年三皇子一听说江家古镇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一天到晚能念叨你八百回!后宫的鹦鹉都认得你!”
江遥寄很无语这事怎么能扯到后宫的鹦鹉,但随即意识到这段话的重点。“念叨我?念叨我什么?心心念念想除掉我,好稳固他经纬天地之才的地位吗?”
南瑜瑾原本极其舒展的面目一下子聚合成一团,仍是愤怒的情绪:“稳固地位?他的地位还需要稳固吗?唐唐三皇子需要跟你个平民争地位?再说了你以为你的地位有多高?还不都是三皇子力排众议把你提起来的!什么叫忘恩负义,什么叫白眼狼,娘的看看你就懂了!”
江遥寄原本心态挺好,听他这么一说就绷不住了,瞪着眼睛说:“你放什么屁?他不是怕我日后压他的风头,又为什么要纵火杀我全家?”
南瑜瑾情绪更加激动,差点没把桌子拍碎,高声痛骂:“全是鬼扯!那火根本不是他放的!我们连夜赶到江家古镇,刚进城门就见你家起火,三皇子当时腿伤很严重,听说出事的是你家,二话不说跳上马就往你家赶!最后呢?最后呢?尸骨那么多,全是江家的人!三皇子仰天长啸,之后一病不起,险些没救回来!你说他龌龊,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这句话!”
江遥寄说不出来了。
疯狂(二)
江遥寄的思维陷入混乱,当年的场景一遍一遍在脑中回放。他那时被压在柱子下,无力地挣扎、哭喊,昏过去前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跪倒在二楼,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刚送给她的剑,脚下的地板发出可怕的开裂声音。热浪滚滚,他看不清妹妹的表情。然后一个人举着火把来到他面前,转过身望着二楼,背对他,他看不到那人的脸,火光摇曳出那人地狱修罗一般的背影。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的,是你,是你南瑜瑾纵的火。”
江遥寄死死盯着南瑜瑾,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南瑜瑾毫不示弱地对上这视线,道:“你就这么顽冥不化?好,我告诉你,放火的不是我们,是鹄国,是郑钧成!他们听说江家出了个神童,害怕日后景衣联合你去讨伐鹄国,才想先下手除掉你。你没死,你没死是因为我和三皇子救了你,可你当时昏过去人事不省,我们兵力不够根本无法阻止郑钧成带走你!你活在他为你编织的骗局里,过的好不舒心!”
字字关情,句句诛心。江遥寄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掀了桌案,烛台碗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南瑜瑾住了口,稍稍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把景衣的封口令忘的一干二净。
眼前,江遥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仍是死死地盯着南瑜瑾,眼神里却一片雾气迷蒙。“你胡说……你……你骗我……你只是在给景衣开脱,你只是在掩盖罪行……我亲眼所见不可能出错,就是你,就是景衣指使你去纵火……”
南瑜瑾突然冷静下来。
眼前这个人,江遥寄,已经疯了。
“快来人!把他关到禁闭室!”
几个将士早就听到动静不对,候在军帐外,此时几步冲进来押下江遥寄。
去禁闭室的路上,江遥寄仍旧没有回过神,双眼空洞地垂着,任由那些将士把自己推进阴冷的屋子,再重重关上大门。
凉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这才让他收敛些心思。
一股莫大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从他出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接近当年的真相,也做好了准备去接受这个真相。他做了无数的猜测和计划,想着如何能查清真正的真相。
他要找景衣,是因为他自认为和景衣站在同一个位面上,只有景衣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也只有景衣明白他的心思,愿意给他权力去查明真相。其他的除了景衣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欺骗自己。
他现在认定南瑜瑾是在胡说八道,可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接受这个出乎意料的真相。
是自己错了吗?这么多年,不仅在为仇人卖命,还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恩人,这还是自己吗?
身形一点点佝偻,最后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空旷的房间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他转了转头,房间墙上开了扇小窗,昏黄的光亮透进来投在桌案,案上摆着一面圆镜。
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可笑至极。
遥思往事,忆即书之
渐黄昏,斜阳外,一点寒山。
郡守的远房亲戚在朝里做大官,这几天郡守去看望,回来时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直接拉到江家。
江岱愣愣地看着从不登门的郡守拉来这么多华贵东西,憋了半天也没敢问。
吃的、穿的、用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全运到江家大堂胡乱堆着。江家外面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七嘴八舌讨论是怎么回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郡守带了些人,此时正轰围观的群众。
十四岁的江遥寄躲在屏风后面,和他父亲一样一头雾水。
待东西搬完了,郡守亲自拎了两件东西来,郑重其事地交给江岱。江岱没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郡守四下看看,江岱于是屏退仆从,关了大堂的门,只留下郡守和江岱。
郡守把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桌案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笑眯眯道:“江家主,你是交好运了呀!朝廷里有贵人知道你家大儿子天资聪颖,特意送了这么两件东西让我带来。”
江岱把油纸盒子什么的打开,才看到这最宝贝的两样礼物是一块玉佩和一匹上好布料。
“这是……贵人送的?”
郡守连连点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这两样东西,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可是,这好像并不值钱……”江岱犹犹豫豫地说,忽的灵光一闪,紧张地看向郡守,“不会那贵人大有来头吧?”
“你以为那贵人是谁?路边卖肉的?”郡守翻了个白眼,然后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偷偷告诉你,那贵人是景三皇子!皇上最宝贝的儿子!”
江岱一愣,郡守没理他,继续说下去:“我和我那远房表哥正吃饭呢,突然就传景三皇子到,把我吓了一跳,正要回避,人家传话的说就是找我的。我还寻思皇子找我有什么事。三皇子一进屋来,笑眯眯俊生生的,真是少年英气。问了你家好多事,尤其关注你那大儿子。问完了,说要给江遥寄送点小礼物,就从腰上解了块玉佩,又让人去取了这匹布,说是前些天正清王送的,可是顶级的布料!”
这一席话听得江岱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回过神又指着身后堆满大堂的东西,问:“这也是三皇子给的?”
“不是,”郡守翻了个白眼,“这是一路上地方官为了巴结你儿子送的,也是好东西,不过比不得三皇子亲身戴着的玉佩。”
江岱愣愣地点头,郡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道:“这事儿三皇子不让说出去,我都瞒了一路,你也别告诉你儿子。”
江岱还是满脑袋浆糊:“这是为何?”
郡守压低声音道:“咱这地方太靠近边境,万一传出去让鹄国和宇国知道,怕生事端。”
江岱连连点头,保证谁也不告诉。
事情到江遥寄耳朵里,便只听说是郡守从皇城顺道给江家带的小礼。
江遥寄一直不知道,自己少年时最喜欢的玉佩是景衣送的。后来玉佩在那场大火里遗失了。
……
江遥寄其实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是飞黄腾达。
收到礼物后没几个月,一日江岱把他叫到大堂。他去了,见父亲端坐在堂上,旁边置一架屏风,屏风上模糊地映出一个端坐的人影。
江岱问了他一些古经典籍,他对答如流;又问兵法经纬,他也颇有见地;再问时务策,他也句句到位。
江岱还要再问,忽听屏风后一声轻响。似是指节敲在椅子的声音,江岱便不再问,让江遥寄下去了。
此后一年,平平静静。
在整一年的时候,那个夜晚,成了江遥寄一切痛苦的根源。
得知(一)
时间浑浑噩噩地过去。江遥寄已经忘记自己在禁闭室待了多久。饭菜每天准时送来,又丰盛又可口,但他每次吃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从清醒过来开始计算,第三天时南瑜瑾把他带去另一间禁闭室,那里有温暖的床褥,陈设一如他在江家时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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