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6章


缦舞紧闭的双眸似乎起了丝异样,细长的眼睫颤动数下,却并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过了不知多久,当缦舞身上的痛楚渐渐平复,恢复到了原有的状态,她缓缓睁开双眼,嗅到似有若无的淡淡沉香,猛一惊醒,只见自己正身处于凤珝的怀里。
凤珝拥着她斜倚在床柱上,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低垂着注视着她,一瞬不瞬。
在凤珝的瞳仁中望见自己的倒影,缦舞一时慌了手脚,伸手将凤珝推开了去,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好些了么?”凤珝没有挽留亦没有勉强,任由缦舞从自己怀中跳开。
缦舞错愕地抬头,这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来。又因为头痛得晕了过去么?她凝起细眉,这已不是第一回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叫自己被回忆钳制住了手脚,接二连三地晕倒。她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般失败过。
又是一滞。她陡然想起了轻寒。
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已是入夜时分,然而,轻寒仍是没有出现。不出她所料,轻寒并没有来。一阵失落划过心头,她深深吸了口气,一颗心还是肆无忌惮地猛烈跳动。
分明并不愿意看见轻寒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前来天绝门,但为什么,当真不见他踪影时,心里仍免不了感到隐隐失望?
希冀这种东西,或许真是不应该存在的。
将缦舞的情绪尽收眼底,凤珝多少感到有些难过。在她的心里,莫不成只有轻寒么?呵,又能如何,在缦舞眼里,自己不过是相识不过数日的魔教异类,或许,还可能是敌人。
凤珝轻叹了口气,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只顾着低头理平自己心绪的缦舞并没能看到。
夜里,外头下起了雨来,拍打在屋檐上,窗上,地面上。
缦舞站在窗前,淅淅沥沥的雨丝给屋子外的景致蒙上了一层天然窗纱,看不透彻,看不明白。
大约,现在她的心境也和外头的景色一样了吧。朦朦胧胧不能自知,无数个场景面容在眼前交杂凌乱,让她的思绪变态不能平静。
凤珝能够如此放心的丢她一人留在房里,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确保她逃不出这天绝门,甚至,连她的房门都未必能出的去吧。她只是走近了那扇门,就能感受到门外三三两两的气息,隐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若是她贸然冲了出去,恐怕得不偿失。
不过,凤珝并未难为她,这一点缦舞已经不感到有什么意外的了。虽说至今未能弄明白这个眉目妖异的男子为何对自己青眼有加,至少一时半会儿他不会伤害自己,这已足够让她安下心来,静心思量下一步从天绝门逃离的计划。
夜雨阑珊,忧悒难眠。
缦舞的心绪纠结于轻寒的安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伤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被缦舞自个儿给否决了。轻寒是谁,他可是自己的师父,凌烟山庄的庄主,别说四五十人,就算是翻上一倍,也未必能够动得他一根毛发!
她缓步回到床上,并不急着躺下,坐靠在床柱上微微失神,不一会儿便不小心睡了过去。
缦舞睡得极浅,不停做着梦,或许,连梦都称不上,只是些细碎凌乱的片段,在脑海中交叠放映。这些片段中始终只有一个人,白衣翩翩,当风临江,却是背影示人,看不清面貌。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缦舞昏昏沉沉尚未醒来的时候只觉门被推开,她本能地惊醒,只见到了一名婢女模样的小丫头端着一脸盆的水走了进来。
那小丫头将面盆放在架子上,恭恭敬敬地对着缦舞道:“缦舞姑娘,请梳洗下吧,门主在厅里等着您一同过去用早膳。”
缦舞终究是弄不明白凤珝打的是什么主意,沉着脸点点头就将小丫头打发出去。
小丫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儿绞着手里的帕子,似是有几分担忧,“门主吩咐了,要领着姑娘过去用早膳的”
缦舞抬头仔细打量了这个小丫头,八九岁的模样,身子骨看着弱弱的,虽算不得漂亮,倒也生的娇小可人。错了神,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难得这冷冰冰的缦舞姑娘亲自开口问她姓名,小丫头脸上顿时一红,羞赧似的答道:“奴婢没有名字,被门主收留之后被赐名泠雪”
泠雪,名字倒是十分雅致,亏得凤珝想得出来。只是缦舞又是一阵思忖,她没有想到,天绝门乃是魔教,凤珝身为门主竟还会做出收留孩童的事儿来?还是说,真正的凤珝并不如江湖传言那般奸邪?
缦舞甩了甩头,一番梳洗之后便随着泠雪来到了厅里。
凤珝早早的已在饭桌前候着,一见缦舞走进来,抬首朝她笑了笑,道:“缦舞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门主挂心了,不是自家的床褥睡得自然不能安稳。”缦舞的脸上写着不善。
“如此可真叫凤珝难做了,不然我遣人去凌烟阁将姑娘的床铺一同带来,你看可好?”听着便是荒诞无稽的话,配上了凤珝戏谑的表情,只叫缦舞不住地拧起眉心。
“你打算软禁我到什么时候?”缦舞忍不住问道。
“软禁?姑娘多虑了,凤珝不过是想留姑娘在我天绝门小住几日,何来软禁一说?在这天绝门里,姑娘大可以随意走动,无人敢拦。”凤珝的话听着倒并不像是作假,可他偏要再加上后头半句,“反正轻寒庄主似乎也没有要来接姑娘回去的意思,多住几日又有何妨呢?”
一说起轻寒,缦舞的脸色黯了下去。凤珝说的并没有错,轻寒仍是没有来找她,连个风吹草动都没见着。果然自己是被师父抛弃了么?缦舞垂着头,失落和忧悒一同袭上心头,难过却又辩驳不得。
师父——轻寒,你当真如此薄情寡义?
缦舞的反应尽在凤珝意料之中,其实他这番话就是有意说给缦舞听的,要的就是让她对轻寒失望,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将她留在这儿,留在自己身边。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同桌吃饭,面上皆是恬静无波,心里掀起的涟漪波澜早已不知多多少少。
相对两无语。
缦舞自顾自地一口一口扒着饭,凤珝虽也往嘴里送着饭菜,视线却是始终如一地落在缦舞的身上。十年,自己苦苦等待追寻了十年之久的人此时就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共食一桌。他本该满足的,却为何又想要得更多?
早膳过后,也未询问缦舞的意思,凤珝执意同她去院子里散散步。缦舞明知自己应该拒绝才是,但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连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头一回来这天绝门,和想象之中很不一样。
没有想当然的黑暗、压抑、沉闷,反而是亭台水榭、鸟语花香,宛若梦中仙境,这一比较之下,凌烟山庄竟逊色许多。
两人并肩踱步于院落之间,凤珝遣散了所有下人。缦舞环顾四周,发现一直隐于角落中的那些人也不知何时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下,果真是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而已。
前一夜落了一晚上的雨,知道破晓前方停了住,院子里弥漫着阵阵青草的馨香,清淡得致,沁人心脾,似乎就连心上积聚的烦闷也被一扫而空。
兴许就是这青草的香味,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缦舞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浑然不再是那个时常要在人前故作沉稳淡定的凌烟阁阁主。
此时此刻,她不过就是寻常少女。
在凤珝的眼里,再美的景致或许都抵不过眼前这个着杏子红单杉的妙龄女子,乌黑的发像最先盛开的暮色,带着柔软而细腻的微光。
美若画卷,缦舞就是那画中走出之人。
“缦舞姑娘觉得这里可好?”凤珝嘴角噙着笑,目光灼灼地凝视缦舞。
全然陷入美景之中忘乎所以的缦舞,没有听出凤珝话中深意,尤是自得其乐般地欣赏着四周景致,随意地点头“恩”了一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缦舞的回应使凤珝不由地笑了起来,恰巧缦舞转过身来,望见了那一抹绝色倾城的笑容,不由呆滞了片刻。他眼角眉梢情意绵延,如河流中摇曳的水仙,自美自持却不自知。
难以想象一名男子,竟能拥有如此美貌,顾盼之际,倾国倾城。
这使缦舞又想起了轻寒,那个棱角分明,面庞清冷如月、忧悒如莲的男子,虽是难得的柔美精致,却也及不上眼前这人的妖娆媚态。
“缦舞姑娘对凤珝看得可满意?”
一抬眼,缦舞这才惊觉自己盯着凤珝直愣愣地看了半晌,面上一热。
《凌烟乱》苏窨 ˇ人剑两难全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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