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176章


他转过来,笑眯眯将她望着,做一派恭听的姿态。
她扯了扯嘴角:“俗说有了存孝不显彦章,一山不容双雄,你既占着轩辕丘,大约不想有旁些势均力敌的对雠,也能占着这座仙丘,便略略动着花肠子,想要霸占为主。”提了提轩辕剑,冷着嗓音道:“礽储,你的一张套子下了三万多年,不就是眼馋着爹娘势力太大了嘛,傍今伸到我头上,也是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便打了斩草除根的算盘,做恁样多伤败德害理的勾搭,只为了一座轩辕丘,我却觉得不值。”
他点头认可道:“你说得对,为了一座焦丘,确然不值。”
此乃一句转折的话,大部分是话后还有一段话,她不得不将提着的轩辕剑放了放,疑惑地将他盯着。
他果然道:“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有着你那般卓鸷的左性,十几个兄弟里头也只有我不大服众,是以便引来一场祸端。那一日,恰逢父亲的数万年一次的生辰,我缘是做了一副对联相呈,竟不想我的那副对联被掉了包。呈上去的那副,字迹虽是我的字迹,然里头的内容却是存了反意的。父亲于小事上从不计较,此事他也打算化了,但世有小人称道,那几位不大待见我的兄弟,见此大做文章,作好作歹添油加醋,将我往坏处描,这便使得父亲动了诛心。我好容易散了两分魂魄转世,每每寻的皮囊皆不能逾越千年,即便是眼前的这张,数万年大约也到了尽头。我时常在想,为何我要受恁样的苦,旁的人却宜家宜室,桃李成蹊。”
世上君子不少,小人亦不少,病态的小人,便更更不少。玉袖将礽储的一番话推前及后,揣摩了三回,方揣摩出一个信息。他心里头埋怨着自己的惨绝人寰,便嫉恨着旁人的幸福融融,照理说这个嫉恨是不分颜色,不拘群族的,况兼他的意图远不止一个轩辕丘。
玉袖心里冷了冷,继而捧着一颗战抖的心,抖出来的话,也不大利落:“你要整个九州与你陪葬?”抖了半晌,牙缝里逼出一句粗话:“丧心病狂。”
他却反驳道:“丧心病狂的不是我,是这个不公的世道。”
大约再同这个人分证个青红与皂白,亦是胡搅蛮缠,有理变无理。玉袖吸了口气,紧抓着轩辕剑,将仙力注了些,四周劲风狂作,手里的青峰便咬准了猎物。
轩辕剑是玉家老祖宗的仙物,她因要承这个仙物,于师父门下学习许多年,凤晞也将她看得十分紧,一招半式力臻于完美。然她到底是个姑娘,挥剑过于沉重,若一时不留神,点到之处差了一刻半分,效果还不如她抽白绫来的精妙。是以,轩辕剑于她手里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端得看剑锋指着的对雠是不是有本事。
显然礽储确是有这个本事的,她欺身而上至其两寸前,他便没了踪影。晓得是个瞬移的咒术,她的反应也快,念决跟上。若她还是同前几月一般脓包,大约会措手不及,木然愣在原地寻个空白影子,但今日不同往昔,兼有琉璃珠的裨益玉袖浅浅拉开笑,挑剑将他辟出:“礽储,猫捉耗儿的把戏便别现眼招现世了,你盼着翎雀一身卓然的仙力盼得应该也很急切,大家痛快些。”
被痛快引出的人于角落步出,敛目的神情似在打量一笔千载难逢的生意,俄顷,方露了个妖孽的笑容:“说的也是,但是,袖袖你身为帝裔,玉帝是你亲二叔,他没好好将轩辕剑的招数授予你?”
她愣了愣,礽储提到帝裔一说,她巴巴地记起来,轩辕剑是舜华叔叔拿来与东皇钟交换的,嗯,舜华叔叔因是长子的身份子,才承了轩辕剑的传人。但他将这把剑留与了她,却没将招数告与她便急齁齁的回了东皇,此后再没回来过。然而一把剑总是要配合一套剑术,方能将它发挥于巅峰的,若少了这套精妙的招数,便是一代剑圣拿着这把轩辕剑,效果亦是要打个折扣的。
可她不是一代剑圣,且于剑术方面上,虽比半途出来学的半吊子稍微好些,却也莫能将它驾驭,即便师父老人家亲自披甲挂帅,也要打个八折。
玉袖眯眼望着礽储,他的神态竟似乎晓得轩辕剑的招数一般。
而她考虑的太多便将话溜出来的弊病依旧莫能改正,礽储便回应道:“猜得有水准,我头里与舜华交过手,他的招数我记得大半。”
她猛然作惊,舜华叔叔的年岁比师父老人家还大上一轮,礽储却说同他交过手,礽储究竟死了多久
一不留神又说了出来
却见他笑中带怒:“死了多久我不记得,但今日大家做伴消散,我也不枉那一死。”
剑影四散,谷外有雷鸣阵阵,隔着丈把厚的石壁居然也能传进来,估摸不是一般的天雷。玉袖分出一溜神思探了探,便遇上了一堵城墙般厚实的险瘴,雄浑卓然难以估计。
玉袖提着轩辕剑略略一愣,发愣的时间极短,她却做了几番计较。来寻礽储玉石俱焚的时候,她便晓得要将他败于轩辕剑之下,不大可能,顶多同她同归于尽,在往生海里再做一番较量。此乃第一个计较,第二个计较是她在探出这堵城墙厚的仙力时,心下顿觉不妙。她揣摩这道仙力,怎么都该是礽储的仙力。
缘以为礽储虽不容易对付,到底是个凡人的身子,既然是凡人的身子,她便有一丝胜算。可傍今再放眼于此,他这个凡人果真是披着一个皮囊的,而皮囊底下却藏掖着几十万的仙力。
玉袖闭了闭眼,瞬间便悟到,这座墨玄谷便是她葬身的泉壤。
大哥曾经嘱咐她,和势均力敌的对雠掐架不同做别的事,需要拿出全身的精神头来集中对付,倘若分神片把白驹过隙的时辰,这场架便输了。何论她同礽储的一场架,并不是势均力敌的,礽储的本事要比她高出许多。
玉袖适才并没想到礽储端端一个小白脸的形容,竟有恁样大的本事,是她失算,低估了人家,这场架她若打输了,也只能认栽。
礽储说他是一派卓鸷的脾气,并不讲究谦谦君子的道义,果然便趁她发愣的一瞬儿,将轩辕剑夺去,四散的光影汇聚于礽储身后,渐渐形成一朵化不开的墨云,十几条拖着墨汁尾巴的黑丝绦系上他的发丝,一圈圈缠绕。脚裸上亦缠上了两缕,像是两个黑光靓丽的镯子,幽幽暗暗地相撞,无声对话。
玉袖看着黑红相间的景象,一是觉得颜色搭配得挺有调调,若是一件黑色的貂毛大裘衾,同红色的内衫,应该会成为九州最时兴的搭配。二却觉得礽储这一身派头,像极了黑风寨里当家的债主夫人。
后面这句话不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是故意出来刺一刺他的。
料不得,他个年纪一抓一大把的老人家,十分受她一刺,立马将身后的一团黑云凝积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藓,爬满整个石壁,小落落的黑丝绦壮大成一条条肥硕的蛩豸,将背上的根根嶙峋刺骨弓起,戾眼耽耽地撩起尖牙。
轩辕剑被夺取,她只能随手化一朵云刃,权作对付着用,然这一条条肥硕的蛩豸,看着臃肿,行动却利落,几番将刃气追上,又被它逃脱。倘若这些蛩豸乃是实体,可以一刀一个了账得十分快便,坏便坏在是黑云化成,她的云刃逼得急了,它便散开逃逸,令她不得实体,再于她跟前将身子凝成,长鞭似的尾猛地朝她抽去,空中有被银鞭抽打的哗然声。倘若她行动稍稍一凝滞,立时便成了鞭下腐肉,血肉难辨。
时间拖得越久,于她是越不利的,且澈明的灵台,已然渐渐蒙上一层雾霭。玉袖于半迷糊半清明之间,尚且记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觉得与其被这些蛩豸磨死,不若同礽储拼一拼,是生是死亦求个作速。
四周的黑藓仿佛得了营养的佐料,将清澈的石壁间不容息地掩盖上阴暗。眼底的光明跟着一寸寸被抽离,晓得再拖不得,玉袖便将云刃画了个圈,权将不饶不休的蛩豸拂开,电光火石间逼向礽储。
她方才的几退几攻委实耗了不少体力,以至于电光火石的一逼,是迷迷糊糊里拼尽全力的一逼,她晓得自己的全力一定会败,只在迷迷糊糊里听得礽储笑了笑,略待惫懒的口吻:“袖袖你累了,歇息罢。”音将落地,她手上的力道一散,六颗琉璃珠被夺走,同他手上的青草色的珠子一起被置回原处。
玉袖陷在黑雾里听他笑道:“善计之人谋其利,这不若是你的情劫,我无非利用一番,投机取巧罢了。”
礽储从初初那会儿便打着翎雀仙力的主意,她虽晓得这个心思,却不知他如何用她的仙力。俟他将自己封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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