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103章


我不禁微笑,蹲下身来,问道:“怎么还没回府?又乱跑?”弘时嘟着嘴,摇摇头:“皇玛法留我用晚膳,这就要回了。”
我心念一动,问:“你为什么爱吃梅花糕呢?”弘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从前没见过,额娘那里有好些糕点,就是没有这个,所以想吃。”
我无奈叹息,想来四贝勒府禁梅花糕。弘时笑了笑,指一指前方,“我得走了,阿玛在前面等我!”
我一愣,抬眼望去,四阿哥负手而立于柳树下,树影斜阳掩映下的背影,恍恍惚惚,孤寂难掩。这般孤绝的一个人
我这才回味过来弘时的话中的意味,他并不知道我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采薇与豌豆的联系。他说:豌豆姐姐,谢谢你。是四阿哥授意的,这个人,道谢还要占便宜。他倒是想,他能生出我这样思维正常、心理健康、活泼有趣的女儿么?
我一咬牙,对弘时道:“一会儿替我对你阿玛说:四大叔,四大爷,甭客气!”弘时点点头,乐颠颠跑开了去。
四大叔,斯达舒,他果真有本事气得我胃疼!
柳树下的父子二人,窃窃私语,片刻,相携而去,未曾回首相顾,四阿哥的背影却透着些许得意。我不禁有些好笑,他不知道那个曾经令我喷饭呕吐的广告。他也不知道300年后的京骂——你大爷的。我又自得其乐了一回。
梦转纱窗晓 正文 第60章 谜语到难开口处
章节字数:10925 更新时间:07…09…01 15:11
四月间,明朝朱三太子被擒,斩于市。朝堂宫中一片欢庆之声,康熙爷心情亦舒畅许多,南书房的习字读书渐趋正常。
这一日,康熙爷兴致一高,召了几位善扑好手,操练布库(摔跤)。四月的天,依然有些阴阴的凉气,饽饽房预备下桂圆姜汤,可散风寒,温暖脏腑,预防伤风。
平日里康熙爷都是在布库房中练习,今日却是将厚毡摆放至西暖阁前的院中。我端着姜汤随侍一旁,这才发现布库居然如此好看。无关动作,只关表情。
我渐渐也看出了些门道,布库除了手足劲力要大之外,还重乎一个巧字。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康熙爷毕竟上年岁了,五十有余,失之劲道,故每每落了下风,最终却又莫名其妙赢了去。这才是最有看头的。譬如那位身形灵活的瘦侍卫,每回被重重掼在厚垫上都是惊呼出声,只可惜,他叫得太早了一点儿,声在行前,在他预备假输之前,已忍不住呼喊。康熙爷岂能看不出来,只见他皱了皱眉头,招手叫上另一位身高膀圆的壮汉,这一位,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前面那一位至少动作上看不出纰漏,他却是伸脚欲绊之时,莫名收回脚,或者是互较臂力相持之时,蓦地松了手。有几回险险弄巧成拙,将康熙爷摔个四脚朝天。吓得他更加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技术动作变形。倒有些似扭秧歌。
李德全无奈连连摇头。我在一旁咬唇憋笑,联想到足球假摔之时那些出神入化的痛苦表情,这些人简直是小儿科。
康熙爷亦是未能尽兴,拍拍手道:“罢了,今日到此为止。跪安吧!”一干人退了去,李德全忙上前递上手巾,我呈上姜汤,康熙爷缓缓饮尽姜汤,笑看我一眼,问:“你方才笑什么?”
我微怔了怔,康熙爷还真是眼观六路,四周有不少宫女太监,我有些为难。康熙爷明悟过人,令道:“随朕进南书房。”
我轻声答道:“回皇上,方才采薇觉得那几位布库好手忙乱得很,既要顾忌到不让皇上受伤,又要考虑到如何输得巧妙,不被察觉,故手忙脚乱,颇为有趣,遂忍不住有些有好笑。”
康熙爷倒果真愿意听我的真心话,他并不以为杵,却是叹了一声:“连你也看出来了,可知他们有多拙劣。只有朕善扑营的第一批好手能陪着朕尽兴。”
我想了想,问道:“可是智擒螯拜的那些个侍卫么?采薇曾听人提起过。”康熙爷颔首道:“是啊,都是些一等一的好手,现如今却一个不剩了。”
我见他脸上追忆惋惜神色尽现,亦不由得感叹岁月无情,昔日年少伙伴皆作古,徒留故人心中感伤。
一时默默无语,康熙爷抿一口茶,忽然微笑问道:“你可知智擒螯拜,当年居奇功的是谁?”我心念一动,既这么问,此人定与我有关,南书房曾经是她随侍的地方。遂问道:“可是苏茉尔姑姑?”
康熙爷赞许看我一眼,道:“不错。”我好奇心起,遂问道:“皇上可有心情给采薇讲讲当年之事么?此事在民间虽广为流传,却如百家齐放,各有说法。”
康熙爷沉思片刻,缓缓道:“当年鳌拜权倾朝野,目中无人,朕年少无权,不可与他硬碰硬。遂欲施巧计将他拿下。朕假装无心朝政,训练了一批布库好手,却苦于无借口动手。苏茉尔当年是朕的随身侍女,朕亦信得过她,此事亦不瞒她,她给朕出了一个主意。当日,朕布署好一切,苏茉尔亲捧一盅滚烫的茶盏给鳌拜,那烫非常人能受,鳌拜亦不例外,只烫得将杯子跌落于地。闻得杯碎之声,苏茉尔大声呼喝他犯了不敬之罪。鳌拜平日里行事谨慎小心,不轻易授人以柄。此刻无奈之下,只得伏低给朕陪罪,苏茉尔趁他不备,反剪他双手于背后,帘后的布库好手亦一拥而上。轻易将鳌拜拿下。能如此轻易,全因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苏茉尔亲手奉上的茶,鳌拜不疑有他,他更没有料到苏茉尔手上有些功夫。”
我只听得入神怔怔,半晌叹道:“姑姑只能以一奇字相赞。十指连心之痛,她如何忍得住?必是苦练了许久。”
康熙爷面上透着几丝激赏,几丝忧伤,“当年,那茶盅是用滚烫之水里里外外烫了数遍,端着只闻指间皮焦肉臭之味,苏茉尔每日里躲在自己房中,一次次试练,指尖的水泡今日生成的,却不肯上药,明日又被烫破,直至生成厚茧”
我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对她这样的深宫女子何其难得!
康熙爷顿了一顿,忽而面现悦然笑意道:“鳌拜被制住后,犹自怔忡间,苏茉尔忽然上前对他施礼道:“鳌大人,对不住了,您被捕了!”用满、蒙、汉三种语言各说了一次。直气得鳌拜脸色青白,南书房内众人皆被她的俏皮惹得放声大笑!”
我抚掌大乐,赞道:“姑姑实是一绝妙之人!”
康熙爷微微叹息,默默不语,难掩的遗憾神伤在眸中流转。他在给我讲述那段陈年往事之时喜忧参半,喜之回忆美好,忧之终生遗憾,知己已逝,至死也没有得到他的恩宠。一位皇帝对于情爱之事,对于喜欢的女人,只怕还是以恩典厚薄,封妃册嫔为依据。实在可叹!
我思忖片刻,缓缓道:“采薇有一句话,在心中存了好些时日,欲禀之于皇上。”康熙爷点头示意我继续,遂续道:“姑姑当日留下的那句诗只怕不是唯一的理由。采薇以为,姑姑惟有将自己摆在那个无欲无求、清静无争的位置,才能对皇上一心一意,推诚置腹,竭诚尽节。若是姑姑如这宫中寻常妃嫔一般,就会有自己的私心,欲望,她就无法做到事事只为皇上。姑姑是有大智慧的奇女子,她必是想透彻了此中道理,所以固守孤寂一生。”
康熙爷目不转睛瞧着我,似有所思,我继续道:“皇上若是想姑姑心安,请不必心中再留遗憾,于她而言,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
我不是好心得要劝慰康熙爷,我知道自己对他心中依然无法释怀。如果他没有拆散,如果他玉成其事,我可是如果永远只是如果,我这一番话亦是对自己说的,我要慢慢修炼自己,我永远要向前看,不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只为欲绽的花苞喜悦。我也得到了,即使是退而求次之的得到。
一时,屋中沉寂无声。良久,康熙爷温和瞧着我,叹道:“你这丫头,唉,苏茉儿若听你此番话,只怕心中能得欣慰。朕从前竟未曾想到此处,此时听来甚觉恰当。你年纪尚小,何以能明辨体察如此呢?”
我大咧咧一笑道:“只因女人了解女人!”康熙爷莞然一笑,李德全却瞪我一眼,我垂首不言,却听康熙爷问道:“朕曾经要求过你言无不诚,依朕如今看来,你果真做到了。你心中竟无半点畏惧么?”
我思忖片刻答道:“回皇上,采薇只是说话,并未说事儿,字字句句诚实,却并无他意。采薇以为既便有言语不敬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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