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121章


他像是永远等在某处的那个人,只要我一转身,就能看见。
而他,只有轻语微叹:“薇薇,我不会让你只影离去!”他想说的话,仿似全融入萧曲中,他吝于多言。他的眼睛,内容很少,除了冷若冰雪,我能记住的只有那宛转流动,不离不弃的决绝。
他径直向我而来,带着前世今生的坚定与执着。
他在左,他在右。天堂向左,地狱往右?地狱在左也在右?亦或左边天堂、右边也是仙境?
身后遮天蔽日,黑沉沉的潮水狂涌而至,前方却云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我该何去何从?向左还是向右?
我喊:“给我让路,不许再看着我!”他们无动于衷。
迷失。万分挣扎,千般矛盾。
我闭上眼睛,一咬牙狠心,径直向前奔去。前方纵然是洪峰断崖,纵然要形单影只,我也要一往无前,至少我不会混混沌沌,左右为难。
我可以没有你们,却不能迷失自己。如果我都不是我了,又何来相对而言的你呢?
渐趋明亮,拨云见日,我终于看清前路,却已然一脚踏进无底深渊
“啊!”我失声高呼,却听见自己气息微弱。“采薇,采薇”急切而熟悉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面容模糊清晰放大,我又欲惊呼,这是托雅么?那双明媚若霞的凤眸,变成了“缝眸”,红肿不堪,浮着深深的忧色。
“托雅”我的气息不能连贯,托雅轻抚我的脸,哽咽难忍:“采薇,都怨我,你若再不能醒,我也活不成了!”
我淡淡笑着:“这不是醒了么?”话音未落,老莫惊喜无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采薇醒了?”几个大跨步,人已来至榻前。
老莫也是一双“缝眸”圆睁,透着喜不自禁,我心中狐疑不已,却听老莫道:“采薇,你别说话,伤口未愈,万一裂开了,可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喉间逼仄压迫的窒息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揪心的疼痛。手抚上喉咙处,触及纱布,心中微诧,难道被“割喉”了?再细看手臂,已无红疹,过敏症状消失。
莫日根拍着托雅的背轻轻安抚,对我道:“你一定很奇怪吧?只是其中的过程太复杂,我说不好,一会儿等胡太医来给你解释。”
我微笑,伸手握住托雅,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哭。托雅止了哭声,从几边取过一张笺纸,递给我。一方五色粉蜡笺,很熟悉,我已拥有两张。温润清圆的字迹,字画清疏细劲,婉畅而无渣滓,写着一首诗。
题头是:京城小薇少十九岁芳辰赋诗一首相赠
傍涧寻花去,沿堤步翠行。谁将芳草色,染得碧溪明。
衫縠风中绉,眉痕镜里生。红颜云易改,可似水常清?
我不禁莞尔,“京城小薇少”,难为他还记得。
这诗心念一动,想起在枫叶湾畔他说:“我方才在好奇,何以一个人的笑容可以清澈如湖水”想起他与我一同沉入水底的悦然表情
红颜云易改,可似水常清?
会的,我会一直保持清透的心灵,拥有清澈的笑容。
我询问着看向托雅,她已换上明媚会心的笑容,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老莫解释道:“皇上他们在你病后第二日就启程回京了,四贝勒因为腿伤在此处耽搁了五天,今日一早有人来宣旨,令他立即返京,他刚走一个时辰。”
我忍不住要苦笑,我们一再错过。甚至没有机会让我去问问为什么。崖洞中他病了,围场里我生死一线间
命焉?运焉?惟报一声叹息耳。
“采薇。”胡太医面带喜色,行进屋中。我忙撑起身子,笑意相迎,胡太医叹道:“总算是醒了,再不醒,针石亦无用,回天乏术了!”
我缓声道:“虽说是大恩不言谢,采薇还是要多谢您再次相救之恩!此次是如何能治此奇症呢?”
胡太医摆摆手,娓娓道来:“你且别说话,以防裂了伤口!你大概不知道,万岁爷早些年令人编译了一本西洋人体解剖学的书,其中详述了人体构造与血液循环之原理。且令传教士与几位太医参研过,我是其中一个。我曾听传教士讲解过类似病例,虽无十足把握,也只能放手一搏。你该知道《孝经》中曾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在宫里,我们参研之事亦是极为隐密,知者甚少。如此开膛破肚,在民间或能容得下,在宫里却是违了规矩。此次能救下你,是皇上特赏的恩典。日后此事不可为外人道,知否?”
原来如此,我点头,拱手微笑相谢。胡太医微微一笑:“我亦有所得,难得可以实践一回。”顿一顿续道:“也亏得你那番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十三阿哥寻来了一种“绢毛山莓草”恰能解你身上邪症,否则,破喉导气只救得下你一时。”
我几为之绝倒,顺口胡诌的居然真有其事?胡太医替我检查一番伤口,道:“再有三五日,伤口愈合,便无大碍。你先歇着吧!”我暂时变成哑巴,只能微笑点头。
莫日根与胡太医相偕而去,托雅绘声绘色给我形容着失觉时的情形。
于是,我知道自己被剖开喉咙,开放式伤口维持了两日,老莫、托雅、四阿哥日夜不眠轮流以麦莒管为导管替我渡气过喉,十三连夜找来了三十余种双子野果附近的植物,每一种都被煎成药汁尝试着涂抹于红疹上,终于发现绢毛山莓草能消肿,遂灌饮药汁,消去喉水肿。金针刺穴止血,银箔附伤口退肿消炎,缝合伤口用的居然是普通针线,当然,煮沸消毒过。
我骇笑,我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心中涌现一句话:中西医结合疗效好!
我该感谢的人太多,康熙爷、老莫两口子、胡太医、他和他,还有自己。缺一不可。
昏茫梦境与现实有着似是而非的联系,他们都在。
托雅说十三阿哥随驾返京时留下一句话:在京城等你。四阿哥一言不发,神情肃穆,行色匆匆,听旨后即刻出发。只留下一首诗。
我初听并不在意,却猛然想到太子,他该被一废了!他们开始走向不可逆转的历史命运,而胜者只有一个。这其中的过程我却是一知半解。即使是历史也没有定论。
我要亲眼见证这些惨绝人寰么?手足相残、父子离心。念及此处,心中千愁万苦无可诉,只皱眉不已。
托雅不明就里,打趣道:“可是难以抉择?我就说你是个骗子吧!这两位阿哥与你绝非一朝一夕的交情,必是其中有古怪。你不知道,胡太医说你金针封穴太久,若超过五日不能醒来,不死也成废人。四贝勒那般冷漠平静的神情,竟然骇急交加,那个表情真是吓死人了!胡太医替你剖喉时,十三阿哥寸步不离守着你,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随皇上回京了。他的腿也受伤了,走起来一瘸一拐!”
我心神一凛,急问道:“怎么了?”托雅嗔我一眼,“你不许说话!也没什么大事,太医说是风寒侵骨,有些风湿痛罢了!”我略松一口气,托雅笑道:“先别想了,喝些粥罢。”我依言而行。
除去喉间的刺痛,并无其它不适,手脚灵便,胃口良好。三日后,胡太医替我拆线。镜中的我,又添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小红蛇盘踞其上,触目而又惊心。
这样的伤痕,我身上还有许多。我就像是一棵苍劲古树,长着一圈一圈的年轮。每一道印痕,都有一个故事,或悲或喜,是独属于我的人生经历,是生命的见证。
这一次,我将其归之于喜。宽容与关爱,是我所得。更多的,我不愿意奢望。
枫叶湾,我与莫日根,促膝长谈。他是我唯一的知己,我对他,无任何隐瞒。
莫日根听我交待完来龙去脉后,长叹一声:“采薇,我竟不知说什么好,不知该为你高兴还是忧愁。这样的男子,你应该与他长相厮守,白首偕老,可是你们有那么多阻碍。别的不说,皇上若知此事,你只怕又要遭殃了!”
我微叹道:“我没想过要相守。我如今只是不想回京城。”
莫日根谑笑道:“你也有胆怯的时候?”我默默点头,不只是他们,皇宫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不想面对的。废太子的消息虽然还未传来,却一定已经在进行中了,否则康熙爷不会如此急迫令四阿哥负着伤往回返。
莫日根静默片刻,说:“采薇,皇上下旨你病愈后即刻返京。今年围场发生这么多事,乱成一团,我没来得及求旨留下你,只能等待来年了。你此次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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