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151章


康熙爷微微颔首:“四阿哥没有对朕撒谎,朕也没有看错你,你是识大体的好孩子。然而,此次朕愿意放下心中顾虑,玉成其事,你可以不必多虑!”
我此前打了许多腹稿预备应对康熙爷,对他的“玉成”却始料不及。一时愣怔不已,康熙爷注视着我,神色和蔼:“四阿哥与朕谈了许多,他告诉朕心属意于你,单凭此点并不能说服朕。然而他有一句话却令朕心生感慨,他说人当“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朕是皇帝,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朕想到你在朕身边多年,虽时有小错,然大事上你一向明白懂理,行事为人颇合朕意,朕其实颇赏识你这丫头,朕愿意成全你的幸福。虽然此前你与祥儿然而姻缘一事,一个缘字至为重要,既失之交臂,不可强求。朕了解你的品性,知道你“止于礼”,所以仍然愿意给你机会择定自己的终生。”
我随侍康熙爷身边已有六年光景,他从不曾对我说过诸如此类“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从未奢望他能如此体恤我。这个“恩典”令我怦然心动,我必须承认,“怦”得很热烈,心动久久不能平定。然而,我想到德妃、四福晋、李氏这些女人,我不认为会被她们欺负到,我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比她们占有先机。我甚至可以对她们忽略不计,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若想与她们共存,我必须要“争”,要费尽心机,要笑里藏刀,会伤春悲秋,自怜自艾,最终与她们毫无二异。
而这样的我,曾经昙花一现,雨枝曾见识过,柔弱如她也会说:“采薇,这样的你,我很不喜欢!”是啊,如果我不是我,他还会喜欢么?我不能肯定。然而我能肯定的是,这般机心似海的我,神憎鬼厌,我自己都嫌弃。
我伏下磕了个头,缓缓道:“皇上此番说话,采薇心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以皇帝九五之尊,肯体恤小小一个宫女,实是莫大恩宠。然而,采薇心中明白,皇宫深宅,虽是奢华尊荣,却非采薇择木而憩的良枝,采薇太过好强冲动,若嫁于四阿哥,只会累及他家宅失和。采薇虽是小女子,却十分盼望他日出宫,能好好看看皇上这一片大好河山,体味繁华盛世的红尘美景。望皇上能体谅采薇。”
说话绝对是一门艺术。婉转而不失诚意,康熙爷向来好这调调儿。
康熙爷轻叹一口气:“你这丫头想得倒周全,比朕顾虑得还要多上几分。却不知为自己个儿打算。也罢,你曾告诉过朕:因为懂得,所以关爱,所以宽容。你若对朕一如从前般闲存其诚,朕待你也是如此。”
我喜上眉梢:“皇上待采薇如此宽厚,采薇定不负所望。”顿一顿,续道:“往后采薇与四王爷必以主仆之礼相待。王爷是皇上的阿哥,皇上定然知其禀性,他断不会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人。采薇也不会做出有伤体面,出格逾矩的事儿。请皇上放心!”
康熙爷一瞬不瞬瞧着我,忽尔一笑:“你这丫头若是男子,朕倒要用你一用,至少给你个三品谏官,想必也能是个清廉自爱,直谏善言的好官儿。”
我顺着杆儿往上爬,笑言示好:“采薇若是男子,铁定不做谏官,只老实呆在宫里给皇上当御厨。皇上想用多少便不需只尝三口,大可开怀痛食。”
老爷子被我拍马拍得甚合心意,忍俊不禁:“你这半真不假的马屁功夫是宫里一绝,日益精进!”李德干也陪笑道:“这丫头别的不会,就只得一张嘴厉害,全仗着万岁爷宽仁体恤才能活到今日。”
师傅出马,一个顶俩。老爷子此刻已是眉眼俱笑,对我道:“你就在朕身边多呆几年罢,只记着朕交待你的话便是。朕给你的承诺依然做数。”我喏喏称是,老爷子忽然正色道:“你此次犯下大错,朕念你病中,未示惩戒。你要记住,不会再有下一次!”我刚要松一口气,却见他促狭一笑:“此次也不能轻饶了你,饽饽房有些日子未呈上新奇点心了,你好生琢磨着孝敬一份来,若不合朕意,朕还要罚你!”
这个容易,我心念一动,想起一样东西,笑道:“采薇领旨,只求皇上宽限一个月。”老爷子道:“朕准了,若不成,你就等着吃一个月巴豆吧!”
我目瞪口呆望着老爷子满脸得意之色,合着他老人家是给我使绊儿设套,就等着我往里钻呢!我叫苦不迭,无奈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惟有认栽。
新春催破舞衣裳。蝶衔红蕊,满园清香。
薇,细长弯曲的茎托着细碎的羽叶,袅袅婷婷,微风吹过,轻颤微摇,宛若彩蝶的羽衣翠褛。不过是初春,已有几朵不惧春寒的豌豆花悠然绽放。白色的纯净剔透,线条疏朗,淡紫色的妩媚玲珑,娇柔可爱。花苞含笑,犹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羽舞翩跹。
我与它们相看两不厌。手里拔着野草,鼻端嗅着幽雅清淡的香味,直沁心脾。想起他那句“暖入凝酥晕不干”,当真是应景。虽然他写的是梅花,这两种花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曾经彻骨寒”,然而梅花开一季,博得万人吟诵。豌豆花却揽春迎夏,丰收秋季,虽少人问津,却多了一份平凡中的完整。试问,有多少人有勇气以梅花自居呢?多数人不过是凡夫俗子。在这个年代,薇,是不会被人观赏种植的俗品。然而,他赠我花种,种在深宫,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意这寻常的美丽?
身后轻快的脚步声打断我的沉思。花初开,你就来了,要不要这么巧啊?我一时竟有些情怯,不敢回首相顾。会否再一次疏离?
“咳!”他刻意微嗽一声。我微笑转身,他缓步上前,离我一步之遥站定。我微仰头,肆无忌惮看着他。阳光碎碎的,剔透如金箔,洒落满身,他冷峻的脸庞晕染着柔和的光圈,浅浅的笑倒影着一抹欣悦绽放在唇边,那双黑眸幽深旖旎,柔暖无限,我看见自己的笑意缓缓延伸,在我的唇畔,他的眸中。
他一动不动,微俯与我对视。渐渐的我觉得他微俯的面庞不太真切,晕然眩然,忍不住用手去触碰,嘴里嘟嚷着:“做梦了?”手被他握住,几声轻笑惊醒梦游般的我,脸上立刻火烧般的烫了起来。
本欲“调戏”他的我反被调戏,他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略嫌瘦了些,要多吃少动,知不知道?”
我撇撇嘴:“哼,有位大爷交待种花,小女子岂敢不从?如何少动得了?”
他不以为意,微笑道:“言下之意,赏花需得亲力而为自种?再深一层,怨我没来看你?”停顿片刻,续道:“年下太忙,又被皇阿玛遣去直隶办差,今儿才回京。”
此人实在聪明过甚,我自个儿尚不自觉的怨意竟被他识破。我微扬下巴:“才没有!只不过替你高兴,赶早不如赶巧,今儿花初开,你是第一”我蓦然联想到自己和他,忙打住话头。
他戏笑道:“第一什么?”我再不接话茬儿,拖着他蹲伏于花前:“你以前见过没有?好看么?”他从不正面坦诚,只扬声吟道:“如今一见,惟觉画看不足,吟看不足!”他在吟花,目光却似有若无幽幽掠向我。的ed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起来,甜悦的感觉一丝丝浸入每一个毛孔,只能用沉默掩饰。瞥见他天青色的便服,想必是已然面圣过。遂轻声问:“见过皇上了?”
他面色微凝,“见过。你是不是记着我从前所说的话?嗯?”
我摇头:“不,我知道你的原因。我能理解。我今日拒绝,亦是为相同的理由。还有,你的诗,不同群卉争妖艳,我不要这个“争”。”
他微微蹙眉:“你不用争。我会给你最好的,你想要的一切。”
我微笑:“若身处其位,就会不平,就会想要争,我不愿意变成你不喜欢的人。你能明白我么?会不会恼我?”
我爱你,与你无关。无关你的身份,无关我的地位。只是你,于我而言灵犀相通的你。
他凝视着我,眸中交织着疑惑与理解双重矛盾的情绪,良久,叹道:“薇薇,我不会恼你。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行事为人有自己的道理,我愿意由你依性为之。”
他或许不能全然理解,可是他愿意宽容相待,我果然没有错付痴心。我半眯着眸,望着金碎的阳光,心里暖意沸腾。“不,我和她们至少有一处相同。我们都喜欢你。”我以为这句话会说得很艰难,其实是脱口而出。
他眉眼淡淡地舒展了开来,一时间如同三月春融,花光浮泛,彩影千重。他握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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