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粮胡同十九号》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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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秋姗亲自为他送来了油条、豆浆,戎冀才起身。夜里,隔壁发生的事情,没有人传话,戎冀便是一概无从知晓了
当晚,秋姗和小町回到十九号院儿时,“紫町牌友俱乐部”的其他人还没有散去。中心话题很快进入了那个古怪的圈子——
小町自然是忍不住要把自己刚刚经历过的“水泡儿事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听得隆龙直吸溜儿。原来一点儿也不相信的大浦,听了秋姗的“目击证言”,将信将疑地一个劲儿抓耳挠腮:
“还真神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哩!”
曾佐冷冷地揶揄道:“那乡下巫婆、神汉的把戏,严大探长从来就没有见过?”
严大浦认真地反问:“这是一回事么?”
隆龙像是明白曾佐的比喻:“就是嘛,你们乡下人闹个小病小灾的,去请那巫婆、神汉来跳大神,烟熏火燎、昏天黑地大闹一场,有时,不也莫名其妙地,就把些个事情解决了吗?!”
小町不同意了:“要照你们的比喻,愚昧迷信和现代科学,不成了一回事吗?”
隆龙骑在墙头上,又马上应和小町说:“对啊,民间巫术和医学科学,毕竟不能相提并论嘛!”
曾佐冷言冷语道:“什么‘医学’、‘药学’、‘生理学’别以为那就是个多么神圣的领域。如果巫术根本就没有一点道理,它就不会在民间存在了几千年!医生如果都是想象得那么万能,高子昂和陈招娣,也就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秋姗一听,就感觉到曾佐的话里又带刺儿了。
紫姨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话:“我倒是同意曾佐的比喻。”
严大浦不解了:“那为啥?照您这么说,我去乡下请个算命先生、马路上揪个麻衣相士,让他们来帮我办案得了。”
曾佐又犯损了:“这主意不错。也许还真比如今的中国警察,更派用场呢!”
没想到紫姨又插了一句话:“我认为曾佐的看法,也有一定道理。”
大家都觉得,今天紫姨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偏着曾佐说话呢。
几张嘴一起发出了含着抗议的反问:“为什么?”
紫姨笑眯眯的:“我闺女手背上的水泡儿,不就是论据么?心理学虽说还是一门年轻的科学,人类对心理活动的认知本身,那可就太久远了。巫婆巫师、神婆神汉们,大多搞的就是暗示和催眠术你们小时候,不就听过‘望梅止渴’和‘杯弓蛇影’的典故么?”
秋姗说:“不错,那就是古人揭示和运用‘心理暗示’,最著名的实例啊!”
紫姨连连点头:“对。其实,就连动物也会因为接受了暗示,改变行为和习惯不是?比如说我这小点儿,我教它帮我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开始就是故意把手绢扔到地上;然后我捡起来塞到它嘴里,我再取出来;紧接着就给它一小块冰糖如此反反复复,使它形成了条件反射,以为只要把东西从地上叼起来再吐给我,就能够得到一块糖。小町子五岁时,每天晚上一过凌晨四点,肯定就要尿炕”
小町不高兴了:“妈妈,说着小点儿呢,扯我干嘛!”
孙隆龙乐了:“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我都上高小了,还在褥子上画地图呢!”
紫姨接着说:“我呢,发现其实町子自己也特别紧张,老是睁着眼睛熬夜。一个小孩子家家,上半夜越是睡不好,后半夜可不就睡得更死?我就想了个办法,有一天晚上,我把闹钟拨快一个小时,然后叫醒她说,你真了不起,现在已经过了四点,你也没有尿炕啊!你长大了,尿炕的毛病已经好了!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几个晚上,她真的就再也没给我上演‘水漫金山’了”
曾佐颇有感触地说:“那个戎冀大夫玩的,也跟巫婆神汉们的把戏,至少有殊途同归之处。他无非都是在高妙地利用了心理暗示对理性认知的影响。他那一套跟巫术,区别不过就是一个是朴素直观的经验发挥,另一个是进入理论层面的科学实践而已”
秋姗终于感到不公平了:“可就是你这轻描淡写的一个‘而已’,标志着人类认识自身的关键性转折。”
严大浦打哈欠了:“你们能不能说得白点儿。”
曾佐偏要说:“紫姨,请您说些心理暗示的学院研究,不要迁就这个房间里的‘愚昧落后’。”
紫姨继续讲故事:“‘自我暗示’疗法的发现者是三十年前法国一名叫古尔的药剂师。一天,有个没有处方的‘绝症病人’缠着他买药——当然,我无从考察那个病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至少当时他自己认为,得的是某种‘绝症’吧。古尔药剂师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就给了他几片毫无药用的糖衣片,吹嘘是特效药。数日后,那位病人竟前来致谢——糖衣片真的治好了他的病!”
大浦又打了个大哈欠:“那人本来得的就是——‘心病’。要是真有病,那个姓‘古’的药剂师,就是请他直接喝蜜,一准儿也治不好他的病。”
曾佐心想,这么有意思的例子,说给大浦这种人听,真是对牛弹琴:“这是紫姨的催眠术,为了哄探长睡觉的。”
秋姗指指旁边的孙隆龙:“侦探已经睡着了。”
紫姨还真有耐性,接着讲故事:“俄国的大心理学家巴甫洛夫博士,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他在一段日子里,经常反复地对一个学生说,当心啊,最近,我要在你洗澡的时候,把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你的后背有一天,那个学生坐在澡盆里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钻心的剧痛,接着就仿佛闻到了皮肤被烧焦的味道,他想都没想,就发出了受刑人的惨叫声”
紫姨的故事就这样终止了。
“后来呢?”隆龙一个激灵儿,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紫姨不痛不痒地回答:“背上,落下一大块深度烧伤呗!”
大浦还是傻了:“这么厉害?那个姓巴的洋博士够狠心的,真用烙铁把自己的学生给烫坏啦!”
曾佐露出一脸揶揄的笑容:“搁在那个学生背后的,根本就不是烧红的烙铁。”
隆龙进入了自己的推测:“我猜,不是烙铁,最多就是块烤得热乎乎的俄式灌肠。”
小町接着琢磨:“要不然就是一只手,巴甫洛夫博士用自己的一只手。根本就没有那么高的温度。刚才我不是还被凉水烫出水泡儿来了?我信——巴甫洛夫大博士一伸手,就能放出电来!”
紫姨用眼睛看着秋姗,等着她说话。秋姗偏不说,就是出了神地琢磨自己的心事。
小町耐不住了:“曾佐你说,到底是什么能够把那个学生的皮肤,烫成深度烧伤呢?”
曾佐专注着自己手里的纸牌,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猜嘛,是一块冰。”
大家把充满怀疑的目光,一起投向拥有谜底的紫姨。
紫姨故意吊着:“刚才有人打哈欠,传染我了——懂吗,这就是典型的‘疲劳暗示’。乏了,明儿再聊”
小町和隆龙哪肯罢休,跟老太太撒娇了:“说完这句话,我们马上推您去卧室,好不好,拜托了——”
紫姨用嘴朝曾佐一努:“曾佐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嘛。”
啊——还真是一块冰,愣是把人给烫伤了!
这回严大浦听出道道儿了:“别走别走,紫姨。这一回,粗人我真的有点儿开窍了。”
“那就再多说八个字——佛说,‘万法为心’;我说,‘举一反三’。前面四个字,算是玩儿宗教;后面四个字嘛,算是玩儿科学吧!诸位,明儿见。”
紫姨说完,摇起挂在轮椅把上的小铜铃铛,很快就传唤来那位终日无语,耳朵永远醒着的老独头她留下自己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牌友们,径自睡觉去了。
十九号院儿这边儿,紫姨讲着故事的时候,二十五号院儿里的“故事”,也谱写出了腥风血雨的最后一章
那天深夜,陈佩兰突然发现,有个人在高子昂的书房里,鬼鬼祟祟地翻弄东西。她赶紧偷偷打发身边一个下人,去给父亲报信儿;一边躲在书房门口,观察着屋里那个人的动静。
陈家老爷子最近因为家丧连连,每天借酒浇愁直到深夜。当听到下人跑来报告说,有贼跑进了高副市长的书房。马上就带一个体格魁梧的男下人,每人手提着根手腕粗的硬木棒子,匆匆地跑来
陈老爷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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