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下)》第65章


那一队人马绝尘而去,不觉朝他们远去的方向看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来,身边还有一个杨大人,依旧站了一旁,却是殷殷地望向奕肃。
我瞧了这二人之间隐约打着暗语,杨大人切切的目光,他却仍然冷淡相对,佯装不知一般,这真真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不禁兀自笑了出来,又惹得这二人齐齐看了过来。我只得抿了嘴,笑意一时敛不住,只能半笑着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呵!”
奕肃立刻听出这话的意思,只作了啼笑皆非的模样。而杨大人恍悟过来,却是有些无奈地摇头失笑,瞧得我都替他心生一丝委屈。
不过,这话也引得奕肃又定定地看了看我,终是轻叹了口气,却转头朝杨大人说道:“走吧!”
杨大人得了话,眼睛一亮,又笑了笑,却是释怀地舒了口气,这一刻的表情与他身上的朝服简直大相庭径。
我却木讷地伫在原处,一时并不明白他的话,他依旧淡淡地解释道:“我与这位杨大人是旧相识,他邀我们去杨府叙旧!”
“只是这样?”我不禁皱了眉头,露出不置信的表情反问道。
“就是这样!”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低头与我对视,琥珀色的眼睛已回复了清澈,不再是一路行来时的迷雾缭绕,我不禁心情转好,也不去探究这话的真假,笑了答道:“主人邀请至斯,怎能不去?”
六十三
去时径直骑马,不过半刻工夫,便到了杨大人的府邸。
“王爷,寺玉姑娘这边请!”杨大人一面引我们进来,一面朝候在门处的管家说道,“去告诉夫人说客人到了!”那管家忙点了头,一面匆匆撤了下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官宦人家的住所,曲院回廊,幽树明花,虽然不及奕肃的王府那般大,却别有一番雅致,走廊扶栏,也是蔓藤雕绕,像是细细临摹上去。不禁抬头看了杨大人一眼,倒不像是个风雅至极的人,那便是女主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吧。
正想着,便见幽深走廊的另一头,有人迎面走来,步伐有些匆忙,待到近了,却是一名妇人,眉如柳叶拂风,翦水秋瞳顾盼生姿,姿容绝色自不必说,虽为人妇,却是风韵曼妙,比起年轻女子,别有一番余韵旖旎。
只是她此刻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要微笑,嘴角却又隐隐敛垂,美目盈盈,像是蒙了一层雾气般,被她久久凝视,不觉扬唇笑了笑,她却有些失神,依旧只是盯着我瞧。
正有些尴尬,幸而杨大人忙开口打破这有些怪异的气氛,一面替我们介绍道:“这是内人!”又指了我们说道:“这是四王爷和!”说到这里,却又止了话看向我。我忙笑了说道:“称我寺玉就可以了!”
她又看了我一眼,有些喃喃道:“寺玉!”
我笑着点头应道,看向她,又不禁恍然,这样绝姿娉婷的女子,才会将这普通的官宦府邸装点得如江南苑庭一般,不禁笑了问道:“夫人可是江南人氏?”
杨夫人有些愣愣地看了我,半晌不答话,却是杨大人忙答道:“内子确是江南人,祖籍南京!”
我点了点头,又是笑了说道:“夫人真的很美!江南多出美人,这话果然不假!”
她已恍回了神,朝我微微一笑,这一笑又是出水芙蓉,莞尔俏丽,不禁又让我瞅得一愣一愣的。
“好了,不要伫在这里,回屋里说话吧!”杨大人打破了这沉闷,一面侧身引道。
杨大人与奕肃二人在前头走,那杨夫人放慢了脚步与我并肩而行,随意说些旁话,不经意间侧头,便见她正瞧了我,不禁笑了笑:“夫人看什么?”
她摇了摇头,依旧笑着:“唤我离离吧,我叫叶离离!”
“叶离离?”我不禁念叨起这名字。
“解箨时闻声簌簌,放梢初见叶离离!”她忽然冒出一句诗词,这是陆游的咏竹。
“真是好名字!应诗应景!”我听得莫名熟悉,一面又笑了赞道。
她点了点头,却又深看了我一眼,一面走着,仿佛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寺玉这两年还好吗?”
“嗯,很好!”话一出口,方觉得这问候有些唐突,抬头迎上她恳切关怀的目光,一丝疑惑倾刻便烟消云散。
她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沉吟了半晌,又有些喃喃自语:“那就好!”
一抬头,又见奕肃一面与杨大人说些什么,一面却侧首朝我看来,我的心情莫名愉悦,不禁朝他展颜一笑,惹得他竟一丝愕然,似乎忘了身旁的杨大人,直到杨大人顺了他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又好像与他窃窃低语了什么,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又匆匆转过头去。
从走廊沿阶而下,正穿过曲苑,忽然前面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一时也未听得清楚,只是走在前面的二人止了脚步,杨大人曲身蹲了下来。
“是暮念!”不待我开品询问,身旁的人已转头朝我笑道
一面说着,一面已走到他们跟前,一眼便瞧见一个孩子正半依半就蜷在杨大人怀中,两岁的模样,一双眼睛,黑亮清澈,柔嫩白晰的脸额吹弹得破,一双小手正不安份地胡乱抓着,将杨大人胸襟衣裳揉作一团,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煞是可爱。
再看杨大人瞧这孩子的目光,整一个慈父的形象跃然入目。叶离离却俯下身子欲将他接过手,一面念叨:“这孩子从哪里窜出来!”
“彩彩烟姨姨!”他含含糊糊地呢喃,叶离离仿佛想起什么,蓦地抬了头,我不禁也随了她的目光望去,便看见不过三步的距离,一女子正伫了那里,这一瞧便撞上她的目光,似乎已经盯了我许久,脸上倒也瞧不出异常,与我对视时,也只是微微一笑,又忙上前去接过孩子,一面朝离离说道:“小少爷一刻不见夫人,就要吵着闹着来寻!”
我不禁上前去,看了那被称为彩烟的女子,走得近了,又是一个清秀婉约的女子,她朝我点点头,又一手护住那孩子。我瞧那孩子正盯着自己,不觉伸了手去逗弄,他也伸出手,仿佛要拽住我的手指,我一时起了玩心,便也轻轻晃动,他黑亮的眼睛只随了我的手转着,一面使了力气,待到紧紧圈住了,脸上便露了得意的笑容,又咯咯地笑出了声,一面说道:“姨姨!”
这一声含糊又稚气的唤声,将我心里某一处唤得软了,不觉要伸手抱了他,一面蹭着他柔嫩的小脸蛋,一面握住他的小手。他越发笑得开怀,露出了刚长的牙齿,眼睛弯弯,睫毛微卷。
“好爱笑的孩子!”他一面笑着,一面伸手闹着,我抱着渐觉吃力,一面俯下身子,他也乐得双足蹬地,又蹒跚着要朝离离走去。
“姑娘喜欢吗?”彩烟也蹲了下来,伸手护住他的肩处,却是看向我问道。
我不觉点了点头,瞧着他又跌跌撞撞地闯入离离的怀中,再抬头迎上彩烟的目光,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竟有一丝哀伤掠过。
与暮念闹了一番,才回了堂前。杨大人像是早有准备,已备下午膳,是一桌丰盛的酒菜。虽然与他们是初次相见,却不觉生分,相互言谈之间却很融洽。奕肃素来话不多,杨大人也不是个侃侃而谈的人,所以只有我与杨夫人,便是叶离离絮絮叨叨地说些闲话,我并不习惯交浅言深,心里自有一个底限,何况有些事情若被问起,我也是一片茫然。幸而她便是一字一句也未提及那有些忌惮的空白。
待到撤了膳,叶离离又邀我去庭苑里闲坐,奕肃和杨大人却依旧呆了堂前。
先前说了,杨大人的庭苑布局摆设甚似江南园林,花窗络帏,雕栏绣槛,走一处便是一种风情,虽少有佳木奇花,也没有奇石假山,却是小家碧玉,难得清雅。我们坐了后苑小亭,倚着护栏,石桌上搁了清茶。
“寺玉说说长安的事吧!”叶离离轻抿了一口茶,忽然转头朝我笑道。
我的脑海中不禁闪过玉辇纵横,金鞭络绎的景象,长安毕竟是十二朝古都,其繁华不下京城北平,只是更厚重更古雅一些。我并不经常出门,还是三月初春时出了趟远门,却是效外踏春,这一时要描述起来,竟有些词穷,想了想,才把知道的地方娓娓道来。
“长安有气势巍峨的大明宫,典雅隽秀的长生殿!骊山的清泉,灞桥的柳絮!”我不觉缓缓说道,又朝她眨了眨眼睛,一面笑了道;“可惜我并未去过!”
她原是望了手上杯盏,一面侧耳倾听,一面要想象,听到这后头的话,也不禁摇头失笑。
“若有机会去长安,我定引你去游玩一番!”心里暗暗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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