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下)》第70章


“还好,都是奕,王爷一直照料着我!”我忽然觉得太后那张温和的笑脸越发地模糊。
“ 罢了,本宫知道你们感情好,也不必在本宫面前说着好话!”她并不在意,像是随口一说,又将茶杯搁了案上,“前几日他来慈宁宫,正撞见孙妃抱着祁镇(皇长子)来给本宫请安,他见了那孩子甚是喜爱,依依不舍得瞧了半晌!”
太后一面说着,一面又笑了笑:“本宫就思忖着,他也是年纪承欢膝下了!”一面又深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里莫名寒恻,脸上却还淡淡地笑着,硬是不露声色。
“他素来沉敛,有什么话也从来搁了心里。本宫长他许多,算来也是个长辈,今日就当是本宫这个作长辈的将他的心思挑明!”她依旧看着我,“寺玉可明白本宫的话?”
这一席话,真有些像当头一棒,惊醒了梦中人。我不知奕肃是否真的很想要孩子,只是脑海中掠过他落寞淡薄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又转头望了一眼那唤夜澜的女子,她正垂首倾听着,安安静静,这样的女子,配给他好吗?
“寺玉不愿意吗?”这有些冷冽的声音蓦地响起,却是那一直沉默着的皇后。
我抬了头看了她,她却又撇了头,像是有一丝嫌恶一般,避开我的目光。
太后依旧品着茶,倒没有作出咄咄逼人的气势,终是这后宫之首,母仪天下的女人,一直雍容笃定地传递着她的懿旨,却是不容置喙。
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呆呆地坐着,低头望了那案上梅花漆边,盯得久了,只觉幻化成晕,一圈圈地迷了眼睛。
终于太后打破了这静默,依旧不冷不热的声音:“今日折腾得够久了,本宫有些乏了!”
我有些回了神,忙站了起来,她却摆了手,真有些倦怠的神色,一面又勉强笑笑:“今日晚了,你也不用出宫了,就留在本宫这歇息吧!”
因为一直有些懵懵懂懂,心神不宁,也不知如何随了殿前公公来么早准备好的寝宫中。我的心很乱,一面想了奕肃是否还在御书房,一面又忆起夜澜的模样,想象他们站了一处的情景。
“姑娘!”耳边有人唤了好几声,我方回过神,却见一宫女正站了面前,脸上神色却是有些奇怪,好像是惊喜,又有些勉强要掩饰住什么。
这一夜的变故,叫我倦怠地懒于询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姑娘,奴婢侍候您歇息吧!”
我仍然点头,却是动也不动地杵了原处瞧着她收拾软榻,又由着她替我更衣。
待到躺了榻上,身子触了柔软的锦被,心里忽然有丝疼痛,就像是手指被针尖轻刺一下的疼痛,不觉辗转反侧,将脸埋入枕被中,一面暗暗咬着唇处。
渐渐一阵奇怪的香味飘来,缓缓散开,几乎要笼罩了这整个寝宫,我只觉眼皮越发沉重,意识也有些游离,竟这样慢慢地阖上眼睛。
六十八
待到醒来时,饰有金凤双阙的绫纱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起初还有些失神,心里惦念昨日发生的事,蓦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慌忙起了身掀开锦被,丝绸蹭擦的声音将帷外的人引了进来。
一个宫女正掀帷而进,迎上我的目光,却是毕恭毕敬地上前俯身,一面说道:“奴婢侍候姑娘更衣吧!”
“天亮了吗?”我一面急着下榻,不料刚一起身,竟觉虚弱无力,身子轻微一晃,她慌忙上前扶住:“姑娘怎么了?”
我借着她的臂力站稳了,手触到那干爽温暖的肌肤,方察觉到自己手心却有些湿意,以手拂额,竟也渗了汗,不觉有些奇怪,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怎么就出了一身汗呢,一面想着,又坐了下来,又朝她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
“已是午时了!”她已放了手,一面又立直了答话。
“午时?这么晚了?”我心里一惊,转念又想,罢了,天亮了就好,这便更衣起榻早早出宫才是。一面想着,低头一看,却见那宫女正从纱橱中取出崭新宫装,忙朝她说道:“我穿自己的衣裳就好了,一会出宫又要褪下!”
那宫女却露了惊讶的神色,一面说道:“姑娘要出宫?”
这表情教我心底格噔一下,嘴上却有些迟钝地喃喃反问道:“怎么了?”
她还未答话,却见宫帷又被掀开,却是昨日侍寝的女子缓缓走来,那宫女见了她便俯身:“云珠姑姑!”
她点了点头,朝那宫女轻轻扬袖摆手:“先下去吧!”
那宫女方放下衣裳,一面应着是,一面退了下去。
那人的装束,确与寻常宫女有异,应是宫里的尚官一类,这番打量,她已走到我的面前,将搁了榻上的衣裳拾了起来,却又定定地瞅着我半晌,我只觉得不自在,正不知所措时,她却笑了开口:“姑娘这次回来,见着彩烟姐姐了么?”
我听得一怔,一面点了点头:“见过,在杨大人的府上,姑姑也认得她?”
她眼里一亮,一面笑了:“姑娘唤我云珠就好,我和彩烟姐姐倒也是旧相识!”
“是吗?”我瞧着眼前女子和善的笑意,又听她一口一个彩烟姐姐,想必与彩烟却是很熟识,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渐渐挂了丝笑意。
她点了点头,又一面要替我更衣,我只瞧了那金织锦绣的裘襟,不禁伸手拦了下来,一面抬头朝她说道:“我今日便要出宫,请替我将昨日的衣裳寻来可好?”
她看了看我,却是笑了笑:“今日晨时,姑娘还在熟睡的时候,四王爷来过了!”
他来过了?是来接我出宫的么?昨夜脑袋一触了枕头,还未来得及想些什么,便昏昏睡去,不料这一觉竟睡得这般深沉。
“王爷与皇上昨晚在御书房里呆了一宿,今早过来见姑娘还在熟睡,便独自出宫了!”云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向她,她只是点了点头,一面又笑了说道;“太后怕要留姑娘多住上两日,这几日皇上倒是常常宣王爷进宫,姑娘要见王爷,倒不是难事!”
太后这是幽禁吗?心里掠过这个念头,只觉一丝苦涩袭上,又想起昨夜的话,这是在等着我点头答应吗?也不知奕肃此刻是否知道了此事,他又是作了什么心思。现在若是能见上,径直询问才好,自己这一时也是混乱得很。
她看出我的失神,却是上前触了触我的手说:“还是先将衣裳穿上,这天寒地冻的,再这么挨下去要着凉落病的!”
这一触,才提醒了自己,单薄的中衣禁不起一丝寒意渗袭,不觉背上一颤, 落了她的眼里,便成了默许的示意。
她又转至身后,将落在肩上的青丝掬起,一面小心梳理,一面俯下身子,望了一眼镶金铜镜中的影子,却有些惊讶地说道:“好几年了,姑娘的模样似乎没有变过!”
我听得一怔,不禁脱口重复她的话:“好几年?”
“什么?”她听得这话,却是反问道,因为一直低头,也瞧不清她的脸色,只是她的手却是微微一颤。
“云珠?”
“嗯?”她听得这声唤,方抬了头,我透过铜镜对上她的目光,不料是寻常反应,看不出一丝异色。我不动声色地地瞅了她一刻,才笑了笑说道;“我不习惯太繁琐的发饰,简单地梳理一下便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一面应道;“好!”
这一日太后没有宣我晋见,那唤云珠的原来是乾清宫里的尚官,却被遣来服侍我,这般“厚待”倒真叫我诚惶诚恐,不觉又是一阵苦笑。
此处应是一偏殿,鲜有宫人来往,前衔回廊,后接御苑。
黄昏时分,天空有些阴霾低沉,重檐盝顶的琉璃瓦,精雕细琢的白玉柱,重重叠叠的飞檐翅角,都沉浸在昏暗暮色中,凛冽的北风掠过,盘旋在压角蹲兽间,簌簌作响。
即便风声入耳,还是觉得宫里好安静。
奕肃的府上也很安静,只是他的府邸安静却不沉寂。已经站了曲廊上许久,冷风迎面袭来,不觉将裘襟揽得紧了,一面想着天色这般晚了,他今日应是不会再入宫了。
这样想着,便要折回屋里,只是脚下一阵迟钝,还伫了原处,已经不知道自己正望向何处。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远处的御道闪过,因为这明黄,原本是个暖人心的颜色,在这阴沉黯淡的黄昏,恁得醒目,不觉多望了一眼,待到反应过来,不觉与那人相视凝望,半晌才回过神,他已走至跟前。
“皇上!”却是身后的云珠弯腰作福。我忙也欠身作揖:“寺玉见过皇上!”
依旧是明黄色的宽袖随意一扬,低沉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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