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殇》第46章


“于是每任阎王每千年都有一次机会,改变一人的命运,以达到寻人继承其位置的目的。”他闭上双眼,“千年前,上任阎王以我妻子的命运为胁,让我入地府为阎王,历经千年。”
“苏毓在哪里?”我醒觉了他的用意,问他。
他不答,“我大可同样以苏毓为交换,让你与我签下千年契约,以你的个性,自然会为他付出一切,如同千年前的我一样。”
席德猛地站起,“幸而有个傻子,他自己愿意签下千年,困住自己。”
我看着席德走至我面前,“希望他比我幸运,你真能陪他永远。”
有多贪心?
若能得千年相守就好了。
我从没想过真能得千年相守,而且是在如此情境下。
“一千年了,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去投胎了。”席德绕过我走出门外,渐行渐远,声音愈轻,“苏毓,聂七七,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原本坐在旁边看文书的鬼官来到呆呆站立着的我身旁,“这是我唯一一次让你看到我死魂容貌的机会,你真的不抬头看看吗?”
“苏毓!”我没抬头,而是直接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搂住。
“好吧,”他叹气,“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见到。”
一场豪赌
席德浮在半空中,注视着下方在茂密丛林中夺路狂奔的男女,他们身后是持着火把追逐的人群。很简单的情节,不同部族之间不被允许的爱恋,逼得他们亡命天涯。
他曾经自以为是天底下命运最凄惨的恋人,现在才发现,各个空间各个年代这样的故事反复上演。
被包围后的男子将女子护在怀中,女子也紧抓男子的手臂,泪水流淌成河。最终,他们还是被两边的族人强硬地拉开。拆散后的两人脸上尽是绝望与不甘,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便是酷刑。
这是每百年席德必要再翻看的记忆,他自己的关于生离死别的记忆,提醒自己,那个辜负了他的女子,也曾如此真心实意紧抓着他,依附着他,他们之间的爱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几近自虐的行径在苏毓的一句话中揭示缘由,原来他也是个赌输后不肯下赌桌的赌徒。他不放过的,不是她,是他自己,他竟是无法放下。
千年前,他由于是部族首领,以身破戒,罪加一等,被族人处死,而她面临的是挖眼断足的酷刑。
“你想救她吗?”上届阎王容颜妖异,穿着古怪,七彩的头发像堆杂草盖在头上,他吊儿郎当地抛出一句,“我姓阎名王,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当时的席德,甚至不知阎王为何物。
××××
“何事劳得阎王大人大驾光临?”苏毓瞥了眼端坐在他算命铺前的席德。
“叫我席德吧,我不姓阎。”他打量着算命铺,“在这算命?真是闲情逸致。”
“这可是门学问。”
“哦?怎么说?”席德问他。
“即便信口胡说,也要能自圆其说,更何况”他勾起唇角时,便代表算计,“世间无另一行当能如算命般深记人心。”
“凡人会遗忘他们父母的叮嘱,会忽略朋友的誓言,会忘记爱侣的床边示爱,但相士的三言两语,他们却会铭记在心,奉为一生必遵循的金玉良言。”
席德想到破除迷信也才是几百年后的事,古代人又如何敢不迷信?
“因而你选择相士?”
“七七作为鬼差,被人忽视是自然,她也不甚在意。”他停顿,缓缓吐出一字一句,“但我的话,既然说出,就应有人记着。”他的存在感强烈张扬,不容旁人漠视。
“难不成你就永远在清朝当神算?”席德问他,略带挑衅,“你甘心?”
苏毓不慌不忙地反问,“你留下我这两百年,应绝不是只让我见到七七即可,也有你的打算吧?”
“何以见得?”
“两百年来,我有意无意间没少捅过篓子,你能一忍再忍,必有你的目的。”
“原来你闹出事端是为查探我的底线?”
苏毓并未否认,“你想说的话,直说吧。”
席德想了想,开门见山问,“我若给你机会入地府做鬼官,你可想去?”
“什么鬼官?”他挑眉,“官阶低微的我不做。”
“我想聂七七只期望你能当鬼官就好,可没考虑过你的野心不小。”席德有些想笑,性格差异那么大的情侣确实少见,或者如此互补才成完美。
苏毓无所谓地耸肩,“那也成,横竖我迟早会升上去。”
“升作什么?”
他眯起眼,看着席德,“我看做阎王就不错。”
“或者你才是天生适合当阎王的人。”席德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
席德第二次来找苏毓时,手上多了个巴掌大的光球。
“考虑好了吗?”
苏毓将目光落在那七彩变幻的光球上,“那是什么?”
他将球递给他,苏毓接在手上,感觉不到球的重量。
“这是你前世交给我保存的记忆球,里面有你前世想保留的记忆,”席德瞧着苏毓脸上的细微变化,“为公平起见,你可看过记忆后,再告诉我答复。”
苏毓将球在双手上把玩了会,“没想到我前世还有必须要保存的记忆。”
必须保留,表示留有遗憾。
“只须驱动法术,就能进入这记忆查看。”
“不了,”苏毓将球放入衣袋,“这记忆球倒是漂亮,可给七七看看,但其中的记忆就免了。”
“或者对你的决定很重要,不看会后悔。”席德忍不住提醒。
“重要?”他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前世是前世,与我无关。”
今世已多是纠葛,再加上前世,岂不乱套?
“那你的抉择?”
“我会当阎王。”苏毓补充,“我清楚阎王须签千年,也明白一旦毁约灰飞烟灭,所以你别废话了,签吧。”
“那么急?”席德想了想,“你怕我会找上七七?”
“你找了吗?”
“若我说我已经找她了呢?”
苏毓盯着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杀意,“若你让她签下契约,上天下地,我也会折腾得你不得安生。”
“你是怕她签下千年之约?还是怕你自己辜负她?”席德突然恍然,“你是对自己对聂七七的爱并无把握?”
“无关什么把握,感情本就善变,更勿论这天长地久不是百年,而是千年,”苏毓斜睨席德,“你当阎王那么久,见过千年之恋吗?”
席德艰涩地开口,“的确曾有恋人允诺千年,最终一方还是离开了。”
“这很自然。”苏毓一脸平淡,“即便是七七这个性,我也不能保证真得千年相守。”
他等过两百年,知晓时间的漫长枯燥,变量丛生。
席德转向苏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下这个赌注?”
“若我不签,你会找七七吧。”而七七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签下,“这场豪赌早就开始,如果必会有一方辜负另一方,我宁愿届时被留下的是我,如此而已。”
他尚能自我排解寂寞,若是被困住、被留下的是七七,不用毁约,她的心已经灰飞烟灭。
这道理,席德千年间也想过,可不愿承认。
辜负本是注定的,相守才是奇迹。
苏毓察觉到席德的黯然,心下了然几分,大有深意地笑了,转了话题。
“更何况,我可不能容忍七七的官阶比我的还大。”
男主外,女主内,某方面而言,他还是个很保守的男人,留有私心。
七情六欲
巴掌大的四方屏幕在苏毓面前,他带些新奇地看着面前会发光的板,这是不是七七那个时代的产物?席德向他解释,“你只须将右手按上,即可签成契约。”
右手?苏毓将手在屏上方比了比,却收了回来,“当上阎王后,就可统管手下所有鬼官?”
“不错。”席德当然不会认为他此举是反悔,只是好奇他又想搞什么名堂。
“包括惩罚?”
“当然。”
苏毓将右手伸至席德面前,“那在我当上阎王之前,你先以阎王的身份,让我尝尝警示环的滋味吧。”
警示环?席德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七七告诉你的?”
苏毓诡笑着摇头,“不是。”她若是能坦白告诉她,那他也能光明正大心疼她了,偏偏她就是憋着,憋得他只能赌气装傻。
若不是宫离去投胎之前来找过他,他可能至今仍不明白为何当时她不言不语,分外冷淡。
“我想经历下那痛。”苏毓已经想了很久了。
会有多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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