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境·咒怨》第10章

不、不是军队在厮杀。这两队先锋总共有千人左右，所有的将士都跟疯了一样，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还是一味的想要靠近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那少年，想将她斩杀在刀下。
我默默的看了很长时间，那少年跟我见过的人都不大一样。她的眼神很冷，不是那种目空一切的冷，而是一种、怎么说呢，很复杂、仿佛经历过很多阴暗、对这个世界再不报任何希望的冷漠。
不可否认的，我被这个少年吸引了，她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力量，给我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似乎下意识的就想跟她亲近。
她的手段十分狠辣，基本上只要被她近身的士兵，一剑下去，再没有能爬起来的。
从正午拼杀黄昏，士兵一个个减少，从数千到数百，再到几十，十几。尸体堆积成山，鲜血逆流成河。
“——哧”
最后一个将士被她手中的利剑划破脖颈，鲜血喷洒而出。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听见她剧烈的喘息。她握着剑的手臂在颤抖，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一定很累吧。她会害怕吗？她的父母呢？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战场上？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她又是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这些将士们对她如此穷追不舍？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面对千倍于己的敌人，她还是将其一一斩杀。这该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自信呢！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情绪，自己还是个“人”。也会对除自己以外的陌生人产生一种名叫“好奇”的情绪。
那日过后，我回到寒川之巅。长老们的阵法似乎快要完成了，他们脸上的神情渐渐轻松起来。偶尔再谈起那个读心一脉的后人，他们会用一种很怜悯的语气，每每到了最后，便会惋惜的叹一口气。
某次无意间又听到圣徒们讨论起那个人，他们没有长老们那么多的顾忌，密宗的生活枯燥无味，他们也就只能在八卦上面多下一点工夫，以慰藉苍白的生命。他们说了很多，说起那个人的能力，说起那个人的身份，然后说起她从小被放逐出去历练，每一次历练，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他们总会怜悯的摇摇头，惋惜的神情，跟长老们一模一样。
我心里渐渐有了猜测。后来坐上尊主之位，终于有权利得知那些隐秘的往事。然后我知道了，仿佛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夙命，总有一日，她会来寒川之巅，她会来找我。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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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一日越来越近，阵法已经开启，随时等待着她的到来，所有圣徒们被勒令不得在宗内走动。更不得随意出入寒川。长老们的意思是让我的替身入阵，与那人周旋。我却不愿，我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也不愿多想，只想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千年前大乱平定之后，大陆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百姓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流血牺牲了。只是近些年乱世又起，总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重复千年前先祖的行为，密宗的压力越来越大。而惯来以心狠手辣闻名于世的幽冥之渊，基本上没有势力敢去招惹，他们只能将魔手伸向相对势弱的密宗。
在密宗阵亡的人越来越多后，终于激起了密宗所有族人心底的同仇敌忾和浓烈的恨意。他们都觉得，既然是乱世，那为什么我密宗不能插上一脚，分那杯羹？凭什么只有我们族人流血牺牲？长老们的目光渐渐放到了那个让世人疯狂的位置上，十几年的发展，暗中早就积蓄了足够的势力，只是唯一的变数——那个叫空诸的女子。
刚开始时，长老们只是隔岸观火，看着她们在那边折腾。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每一任读心一脉的族人的训练都是极为残酷。但越是残酷，就说明那人天赋越好，越为强大。只有他们强大了，身为守护者，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族人。只是让没想到的是，到了空诸这一代，居然会疯狂到如斯地步。
就连长老们也看不下去、想要劝阻她的父母时，却没想到那二人竟是如此残忍，生生逼着自己的孩子亲自动手，将自己杀死。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事情控制不住了。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女子的手段越来越激进，越来越狠厉。先前长老们只以为她不过是想发泄怒意。只是后来他们发现他们都错了。
第一个出现的，是黄泉城所在的国家。整个偌大的帝国，几百万臣民被屠戮殆尽。大陆西北的那一片，彻底成了无人域。
这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
消息一出，整个大陆都沸腾了。他们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但我密宗……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呢？
长老们派人去那里察看，我也跟了过去。曾经繁华辉煌的城池，如今尸体横陈，满目苍夷，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十几座重镇，上千个小城，无一活口。大火蔓延了几千里，燃烧了几十日才熄。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烧毁，烧不掉的早在放火前就已经砸碎。
真是丧心病狂啊。我听到随去的圣徒中有人小声感慨。气氛沉凝的可怕。所有人都清楚，倘若不制止那人的行为，这样的情况，终究会发生在整座大陆上。
回来后，祭祀为那人占卜，却无论如何也卜不出任何结果。祭祀叹了口气，对长老们说：那孩子太苦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东西。只是想要逆天而行……人又怎么胜得过老天呢？
祭祀换了个方向，卜整个大陆的未来，然后又用了三年寿命，换得了由我主持大阵、大阵成功的几率结果，在长老们忐忑的目光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有惊无险。
长老们都松了口气。但我却觉得心底有些波动，但很快又被自己压制了下去。我懂得祭祀的意思，既然结果是对密宗好的，那么毫无疑问在不久的将来，对密宗造成威胁的幽冥之渊，和那个叫空诸的女子，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既然明知结果不好，那又何必。
……又何必在一开始就付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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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
时光旋转，岁月轮回。恍恍惚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与那女子的第一次相遇。
我站在大阵中心，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只身一人，一步一步踏入阵中。她穿着一身暗红的袍子，颜色诡异，如同鲜血中浸泡过一般。
久违的太阳居然也出现在上空，为她的背影打上一层耀眼的亮光。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铅华尽洗，仿佛之前的残忍冷酷，所有狠厉手段都不过是世人心中的臆想而已。
那人望向我，神色自若，不紧不慢的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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