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蜘蛛猴》第7章


“好像叫直美。”妻说。
“男还是女?”
“那我也不知道,”妻摇摇头,“只知道名字。”
无奈,我只好带上手电筒去天花板上查看。从壁橱最上一格可以爬上去。我移开一块木板,用手电筒往天花板上面照了一圈。没有什么小人。
“哪有什么小人不小人么!”我向妻吼道。
“不不,直美肯定在那里,你只是看不见罢了,这我知道的。”
“你是累昏了头。吃点荷尔蒙什么的好好睡上一觉,到早上就会忘掉什么莫名其妙的小人了。”
然而妻全然忘不掉,老是喋喋不休地大讲天花板上的直美。“直美就在天花板上,总是从上面一动不动地观察我们。我俩的事直美没有不晓得的。”妻说。
给她这么一说,我渐渐有点害怕起来,于是再次拿手电筒往天花板窥看。这次看出直美的样子来了。直美身高十二厘米左右,脸长得和妻一模一样,体形和小狗差不多。短尾巴斑纹狗。直美坐在那里定定地看我的脸。我见了略略吓一跳,但也不能临阵退缩。
“喂,你在那里搞上面名堂?这可是我家的天花板!在这里胡来怎么成!出去,快出去,混帐东西!”
直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眼睛如小小的冰块一动不动。
我移回木板下来。喉咙渴得不得了,想喝啤酒。不料这里已不是我的家,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妻,没有正月。
……慢较慢中快……
「莫笑莫笑」
星期日为甭瞧做了一点好事,星期三莫笑莫笑登门致谢。“我说先生,日前您可帮了甭瞧甭瞧的大忙……”莫笑莫笑说。
“那点儿事不值一提。作为日本人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我表现得较为谦虚。
“哎呀哎呀,瞧您说得也太见外了。别人倒也罢了,对甭瞧甭瞧用不着那么谦虚嘛。”说着,莫笑莫笑在我眼前摇团扇似的挥了挥手。“所以………也许您不喜欢这样………想送点礼物略表心意,恳请您愉快地收下才好。”
说罢,莫笑莫笑递给我一个纸袋。一看,里边装着雪茄雪茄。
“喂喂,我说你,这玩意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收下。这不是雪茄雪茄吗?”
“怎么,讨厌雪茄雪茄?”莫笑莫笑问。
“不,当然不是说讨厌……”
“那不就可以了?先生。如果对收下有抵触情绪,那么暂且放在这里就是,等你喜欢上了再受用不迟。”
我是很有抵触情绪,但莫笑莫笑终归还是把装有雪茄雪茄的纸袋放在门口回去了。没合适地方放,只好把纸袋藏进壁橱深处。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不宜放在门口。给老婆看见难免招致误解。就算说是莫笑莫笑送的礼,又有谁肯信呢?说起来,一开始装作不认识什么甭瞧甭瞧不理睬他就好了!正因为不自量力地大发慈悲,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我实在别无量策,遂给甭瞧甭瞧打电话:“喂喂,刚才莫笑莫下到家里来了,放下一袋雪茄雪茄,说罢表表心意。伤脑筋啊!”
“那有什么,先生,不必介意。”甭瞧甭瞧说,“那是莫笑莫笑对付税务署的一个办法,反正总是送给一个人的,你就收下好了,只管收下。东西的确不错的哟!太太那边由我好好解释解释。不怕,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嘛。”
这么着,我现在每天都受用雪茄雪茄。实际用起来,果真出乎意料地好,看来还很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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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
还不是小说,实有其事。
近来我住在国分寺,一天乘电气列车去武藏小金井站前的“圣日耳曼昂莱”买面包。至于何以往在什么国分寺,又何以特意乘电气列车赶去武藏小金井买什么面包(其实仅仅一站),由于说起来话长,就免了。比如我现在正在波士顿自己家里身穿“BANANA REPUB…LIC”T恤,用大号杯喝着咖啡,一边听最近在TOWAR唱片店买的《鲍勃·迪伦精选集VOL。2》一边写这稿子。而若要从头解释我何以像一阵风吹来的树叶一样来到如此场所置身如此境况,很可能写出一本小说。不骗你,真能写出。“BANANA REPUBLIC”T恤一章,鲍勃·迪伦又一章……如此写将下去。至于这样的书有谁来看,我则设想不来。
所以就不予解释了,原本就是篇短稿。下面,请您仅仅想象一下我从国分寺独自乘电气列车去小金井买面包的形象。我还不到三十,头发长些,身穿在涩谷一家名叫BACKDROP的店里买的新潮STADIUM JAPAN(现在仍留着)。小说什么的还没有写。已婚,养三只猫。对议会制民主主义持怀疑态度,投票一次也没参加。《伍德斯特克》看了三遍。中央线电车喂砖头色(果真是?),季节为秋季。即使负债累累,即使巨人队稳操胜券,秋天也还是美丽的。
不料,在武藏小金井站要出检票口时,猛然发觉自己弄丢了车票。上上下下怎么找也找不到,简直就像飞去太空了。或许你大吃一惊………就坐一站怎么弄丢了票呢?也可能你无动于衷(弄丢车票在我也是常事)。反正问题是武藏小金井站的站务员根本不肯相信我是从国分寺来的。“弄丢车票的人全都说只坐了一站,伤透脑筋。”站务员活像面对着盘子里装满报纸屑的晚饭,以极其厌恶的脸色对我说道。可是我确确实实只是从国分寺乘电气列车来买面包的。
自那以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遭遇了种种窝囊事,有时甚至难受得夜不成眠,好在差不多都忘光了,以后多半也将继续忘下去。比之那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秋日早上在武藏小金井站不为人相信弄丢了只有一站距离的车票,任何事都不在话下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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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鬼妮科尔」
说谎鬼妮科尔家住神宫前二丁目,时不时来我这里玩。也不知道谁给取了这么个名字,总之附近的人都口口声声叫她说谎鬼妮科尔。虽叫妮科尔,但彻头彻尾是正宗日本人。至于缘何得此雅号,个中情由我不得而知。不管怎样,说谎鬼妮科尔的确名副其实,谎说得天衣无缝。哪怕你明明知道是谎话,也还是不觉不间受骗上当。一项十分了得的才能,我是死活做不来。
上个月她来我这里,说想告诉我………只告诉我………一个重大秘密。“说实话,我生来就有三个乳房。“她一本正经地讲开了。我心想一定说谎,毕竟对方是说谎鬼妮科尔。我也没那么好愚弄。
“嗬,那怕够受的吧。”我不动声色地应付一句。
“不是说谎,”说谎鬼妮科尔抽抽搭搭地边哭边说,“真不是说谎,我是有三个乳房。一般人只有两个。”
“据我所知倒是那样。“说着,我往她胸部扫了一眼。隔着白衬衫看去,里边不像有三个乳房。
“第三个是小号。”说谎鬼解释说,“只在正中间有一点点,小乳头也像模像像长着,不是说谎。倒是不好意思,但在先生您面前我可以一袒无余。所以请出一万日元。”
虽说我一开始就认定是谎话,但对下一步究竟如何展开颇有兴致,再说一万日元尚可接受。两天前刚进来一笔整数稿费。
“可以的,真给我看就真出一万日元。”
“挺害羞的,关掉灯好么?”说着,她满脸飞红。
我关掉门厅的电灯。时值傍晚,有点暗了,但乳房是两个还是三个还能看得真切。说谎鬼妮科尔慢慢解开衬衫扣,“刷”地敞开前胸又合上。果不其然,乳罩与乳罩之间看上去有个小小的隆起,不过说是贴上去的纸浆块儿也未尝不可。
“得再让我慢慢看清楚才行。这样子可不能出一万日元。”抱怨道。
说谎鬼妮科尔突然倒在门厅里大哭起来:“啊,真不该相信什么小说家,我太傻了!把自己最怕羞的地方给人家看了,讲好的一万日元人家却不给。说谎鬼,说谎鬼!色鬼!无赖!”
不巧这时“黑猫大和”的特快专递员送东西来了,只好把一万日元给她。为这事在门口大吵大闹起来可吃不消。不过那东西是纸浆块儿,绝对。 
……慢较慢中快……
「火红的罂粟」
差不多该给妈捶捶肩了,想着,我走到洒满阳光的檐廊。不料母亲不在,唯独火红的罂粟在院子里眉开眼笑。一个坐垫像被抛弃了似的孤零零地剩在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罂粟放声大笑,笑法就好像把个“哈”字排成一列依序逐个朗读一遍。
我大致四下找了找,母亲还是哪里都没有。
“妈………”我大声呼喊。但无回音。这时间里,罂粟仍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
“妈在哪里?”我站在檐廊上,面对火红的罂粟厉声问道。
可是罂粟并不回答,只管“哈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喂,你该知道妈在哪里的么!妈在檐廊里等我来捶肩,何况她腿脚不好,走不多远。你一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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