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啸绝岛》第65章


季舒流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护短心切,连常理都忘了。秦问是秦家往上数五代唯一的女儿,家里人偏心她偏心得连季舒流这等护短之人都十分头疼,怎么可能有大人敢对大门主的宝贝女儿胡言乱语,当然是一群小孩子从大人那里听见一些传言,自己都似懂非懂,与秦问斗嘴的时候拿来气她而已。
怒气既然平息,他便问秦励:“谁先动手的?” 
秦问摇着季舒流的胳膊道:“是我先动手的,不怪三哥。”
秦励愕然道:“是我先动手的呀!你怎么连季叔都骗?季叔又不会打我。”
季舒流暗暗发笑。山庄里负责管孩子的几位同门十分严苛,不但要管教被送进来历练的同门后辈,对大门主的儿子也一视同仁,但秦问是女孩,根本不归他们管。所以有时候秦励犯了小错,又找不到季舒流前来护短,秦问就直接假称是她做的,避免秦励挨打。
秦颂风一直担心这俩孩子总是串通骗人久了养成坏毛病,但季舒流更担心自己的徒弟秦问被偏心太过影响兄妹感情,两害相权取其轻,反倒暗中放任。
不过,虽然这小兄妹俩在外人面前互相回护,到了季舒流这个“自己人”面前,偶尔也是会拌嘴的……比如现在。
秦问明显不喜欢那个“骗”字。她生气地撇撇嘴道:“不是骗,这叫讲义气!你为了帮我,才和别人打架,所以就算是你先动手的,也要算我先动手懂不懂?”
“你……你……”女孩子懂事早,秦励说话远远不如妹妹利落,卡住好半天,直接换了个方向,“女孩不用讲义气。”
秦问道:“男孩才不用讲义气呢!”
秦励道:“你瞎说,男孩就要讲义气。”
“你才瞎说,男孩最不讲义气了,骗我的那群骗子就都是男孩。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这么不讲义气,我必需更讲义气,才能让你近朱者赤!”
秦励好像没太听懂,原地愣了神。
季舒流本来蹲着,听见自家徒弟的“口才”,险些笑得坐倒在地,打岔道:“他们不是故意骗你们的,肯定也是被外人骗了还不知道。只有你们俩知道你们二叔从来不欺负人,才不上别人的当。”
秦励用力点头:“二叔早就说过,就算妹妹欺负我,我也不能欺负妹妹。就算季叔欺负二叔,二叔也不能欺负季叔。”
秦问噘嘴:“季叔才不会欺负二叔,季叔从来不欺负人,而且他最喜欢二叔。”
秦励道:“我没说季叔欺负二叔。”
秦问道:“你说了,还抵赖!”
两个孩子再度拌起嘴。季舒流懒得再管,果然他们吵着吵着又一起笑出声,自动重归于好,赖在季舒流屋里玩耍,一直玩到他们母亲的婢女来叫他们回去睡觉。
季舒流见他们要离开了,拉过秦励悄悄嘱咐:“以后能不打的架就别打,万一把你打坏了我心疼,听见没?”
秦励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
<三>
次日,众同门见季舒流一切如常,跟秦励秦问小兄妹玩得不亦乐乎,都收敛了那种诡异的神色,借着逗小孩的名义上前搭话。季舒流却怀念起昨天别人见他就躲,令他耳根清净的时光。
他的两个秀才小徒弟从县学请假连夜归来,准备按照外面的风俗给他送礼金;二人的母亲还准备设宴感谢。季舒流推辞半晌才推辞掉。这两家孩子都是失去父亲的独子,家里靠同门接济为生,季舒流怎么好意思收他们的钱。
打发走了学生,居然又有个相识的同门对秦颂风说,山下的县城里新出来一套戏很是有趣,二门主有空可以听听。
季舒流顿觉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糟了,只要新出一场戏就绝对没好事。”
秦颂风失笑:“你这乌鸦嘴有时候准得很,既然你这么说了,咱俩就听听去。万一真出了坏事也好有个准备。”
季舒流随他下山,直到旁边无人,才狠狠捏了几下他的腰。
☆、洗罪
<一>
山下县城中搭起了简陋的戏台,果然有个行踪不定的戏班子来到此处,准备唱一出新戏。听围观者议论,戏中说的居然是一个季舒流和秦颂风都久闻其名的大人物,号称西北佛侠的魏尚。
此刻戏还没开场,一个尺素门兄弟正对一群对江湖事一无所知的县城居民讲解这位西北佛侠的来历,唾沫横飞,连二门主来了都没发现:“魏大侠不但不是和尚,也不信佛,口中甚至从来没念过一句佛号,为什么他叫西北佛侠呢?”这哥们一拍桌子,“为的是他就像一尊活的佛爷,以金刚手段,显菩萨心肠!”
对一群无知的人讲自己熟知的事,会给人极大的满足之感,这哥们显然乐在其中,平时也没见他多话,此刻口齿简直比说书的还便利:“话说这魏大侠,满脸都是烧伤留下的巨疤,面目全非,连年纪都看不出来,然而往那儿一站,那腰板,那气势,活脱脱叫人不敢直视。他自称满身罪孽之人,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犯过什么罪,自从他开始行走江湖,就一直只救人、不伤人,那剑法,一招招全是守势。有道是守不如攻,魏大侠却不同,他单凭身法敏捷、牵引格挡,就能让敌人情不自禁地放下屠刀,痛哭流涕,跪地认罪……”
他说的大致上没什么错,细节却太夸张了些。秦颂风是个很厚道的人,生怕他见了自己尴尬,拖着季舒流跑到另一边的角落里,藏身在人群之内。
不久戏就开场了,喧哗的众人渐渐安静下去。
年过四旬的班主亲自上台,拍着胸脯道:“众位乡亲,俺年纪大了,皱纹多了,嗓子哑了,脊梁弯了,站在台上,不好看了,要问俺为啥要来演这出戏?因为这第一折千真万确,是俺亲身的见闻!
“话说当年,俺带着七旬老父四处演戏,虽有积蓄,十分微薄……啊呀,俺的老爹呀!”
白发苍苍的班主老父站在戏台上,手捧心口,夸张地缓缓栽倒。一个“郎中”走上戏台,望闻问切,诊起病来……
郎中说班主的老父得了怪病,开的药也是稀奇古怪,耗费极多,班主没过多久便几近倾家荡产。一日他在一个富贵人家唱戏,偶然发现人家压在箱底的一百两黄金,忍不住丢下戏班子,拿起金子便跑。
他平生第一回偷窃财物,神色慌张,这家的仆从一眼便看出不对,成群堵截。班主恼羞成怒,居然仗着练过一点武功,打伤那家仆从数人。就在此刻,满脸巨疤、高大威猛的西北佛侠从天而降,将班主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班主哭诉老父的遭遇,本来只想让这家人不要报官,痛打他一顿了事,没想到魏大侠不但好言劝说那家人放班主一条生路,还好事做到底,亲自带着班主的父亲寻找良医医治。却原来虚惊一场,班主不过遇见一个贪财的江湖骗子佯装郎中,与当地一家药铺合谋,诱骗他买了许多根本不值钱的假药,到了良医那边,三两银子便治好了。
班主不由大怒,想要打死那江湖骗子泄愤,然而魏大侠苦口劝说,骗子最终被说得痛哭流涕,将所骗钱财尽数归还,指天发誓再不重犯,班主终于也消了气,没有一时冲动打死人命。
魏大侠不要任何报酬,潇洒地不告而别。
班主从未见过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既是感激,又是羞惭,终于有一天,他路遇一位满面皱纹的白胡子老和尚,与他说起此事。老和尚告诉他,魏大侠一定是无生父母化身,前来救黎民子女于水火、洗净天下无知者罪孽的。
班主仔细回想,魏大侠劝解富翁时,带他母亲看病时,阻止他打死骗子时,全身果然隐隐约约闪烁着一层柔和的圣光。自此,班主皈依佛门,在家修行,决心自写新戏,教导天下百姓行善事、做好人。
至此第一折结束。
休息片刻,第二折开场。原来《洗罪愆》一折折彼此独立,后面的故事可比第一个离谱多了,那魏大侠满身圣光,十分有舍身投虎的大慈悲,鸡鸣狗盗的,强…奸妇女的,杀人越货的,乃至聚众造反的,只要见了他,全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至于不幸被他们杀掉之人的父母妻儿前来报仇,魏大侠往那儿一站一劝,自然也放下屠刀不造杀孽。
……岂有此理!
季舒流仔细观察,发现多数人不过来凑个热闹,真正认真看戏的,都是些手握佛珠的老太太,边看边口称佛号。那位同门骗二门主来看戏,原来是为了逗乐。
秦颂风果然乐了:“听说魏尚武功相当不错,要是有一天能遇见他,应该请他来听这出戏,看看他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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