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第46章


牯牛虽然与雷震子关系很好,但是他与雷震子完全不同。他工作很勤奋,用钱很节省,也从来都不打牌,就算雷震子叫过他无数次,他也从来都不打。
在九镇中心地区的文昌阁里面,去年开始投资建起了一个农贸市场,牯牛就在这里上班。他是一个杀狗的屠夫,每天一大早,我上班路过时,都能看见他围着一件满是鲜血的深蓝色围裙,跟在师傅后头,杀狗宰羊。
当时,还没有专门供人食用的肉狗,而九镇人又非常喜欢吃狗肉。
所以,牯牛杀狗的那家店子生意很好,经常供不应求。他师父以前每隔两三天都要到周边的乡下去收狗,现在,师父想图个清闲,这项任务就落在了牯牛的身上。
每到收狗之前,师父就会在前一天把两三百块钱交给牯牛。
那天,刚好是要准备收狗的日子,让雷震子动了心思的就是这笔钱。快要下班的时候,雷震子跑到牯牛的店子里面找到了牯牛:“兄弟,还在忙啊?”
“是的啊,你怎么来了?”
“呵呵,反正也没得啥事,过来看看唦,哎呀,你说,这个狗肉吃起来那么香啊,刚被杀的时候,剥的皮怎么这么臭啊?”
“把你杀了,也一样地臭。血腥味唦,蠢货。”
牯牛边忙边与雷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终于,雷震子忍不住了,说出了借钱的请求。
“你又要去打牌吧?”
“真的不是啊,我上次打牌欠了刘毛三百多块钱,今天他屋里的哥哥被车撞死了,逼着我要账啊。我一分钱都没得,他说遇到今天这种大事,如果我都不还他钱,他就要办我了。哎呀,兄弟,我不求人的,求你一回好不好?”
“妈的,你这个月找我拿了快一百块钱哒,还不求人?老子一个月也只有这么多钱啊。再说,我身上也确实没得一分钱。要不,你先去找三哥想下办法?”
“三哥还不骂死我啊。兄弟,我求求你哒。你多少借我一点。我晓得你存了钱,要不你把你师傅收狗的钱先借我点,你明天再补上,过两天我再一起还你,好不好?”
牯牛当然不敢把师父的钱借给雷震子。不过,牯牛毕竟是个向来都对朋友义薄云天的人,在雷震子可怜巴巴的请求之下,他最终还是采取了雷震子的建议。从师父的钱里面先拿出了70元给雷震子。他准备第二天下乡收购之前,自己再去银行取钱补齐。
当时,牯牛的钱放在脱掉的外套里面,而外套又放在离他一两米的店内一张板凳上。他洗了手,走到店内,从外套里面拿出钱,数了70元交给雷震子之后,他又埋头杀狗了。
然后,雷震子偷偷拿走了剩下的两百元钱。
雷震子想的是,今天晚上要下套笼宰人,稳赢不输,一打完牌,赶在明天早上牯牛下乡之前,就可以把钱还给他,还能给一些利息。而且,就算是输了,牯牛自己也还能从自己存的钱里面补上,不会耽误正事。而他也可以找其他办法赚钱,还给牯牛。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从认识他之后,牯牛整天整天地请他吃饭喝酒,有时还要连带着他的各路朋友一起请,已经花了不少积蓄。当时,牯牛的存折里面总共只有一百八十三块零六分。
晚上八点多钟,牯牛和雷震子一起来我家里找到了我。距离刘毛与雷震子约好打牌的时间只过了一个多小时。
雷震子的右脸颊上肿了很大一块青包,他低着个头看都不敢看我,牯牛则前所未有地怒气冲冲。
然后,他们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原来,七点半,雷震子带着牯牛的270元钱,准时赶到了张麻子家。奇怪的是,刘毛口中那个泉村的乡下人却没有来,来的依旧是刘毛、张麻子、小七、老黑四个旧牌友。雷震子觉得很奇怪,他问怎么回事,刘毛说那个人放了鸽子,下次遇到了,再找他麻烦。当时,雷震子有些害怕,不能下套笼坑人,硬打硬地赌博,他没有赢的底气,怕输掉牯牛的钱。
所以他准备回去,却被刘毛几个人强行拉住了,花言巧语地一阵挽留。怪只怪雷震子的赌瘾又确实太大,他受不了那种身上有钱,眼前有伴的诱惑,终于他还是留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已经输得只剩下了六十来块钱。他想要起身去上个厕所,撒掉那一泡“输尿”,再洗一洗“抓钱手”,然后力挽狂澜。刘毛家的厕所和打牌的客厅之间有一道小小的走廊,走廊后面就是洗手的水龙头。雷震子走到厕所边,打开了厕所门之后,却又临时决定先洗手。
在洗手的时候,他听到几句低声的对话:
“这个蠢货,下套笼套他,哈哈!”
“哈哈,这两天生意不好,大哥的老倌子要办50岁生日哒,这下我们的人情钱就来了,哈哈。”
雷震子再蠢也明白了,他就是那个被套笼套住的蠢猪。
他原本有些惧怕刘毛,但是那一刻的他可能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也可能是因为和刘毛的过多接触,认为熟悉的刘毛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他冲了回去,破口大骂。
于是,他被打了一顿,从张麻子的家里赶了出来,连桌上剩余的六十几块本钱都没有让他拿走。他跑到了牯牛家,这个时候,牯牛才知道身上的钱已经全部被雷震子拿了,牯牛的世界完全崩溃。雷震子也知道了牯牛存折里面的钱根本就补不上这个漏洞,他也跟着一起崩溃。
崩溃的他们找到了我。
一股怒火从心底狂涌而上,我尽量地克制着,看着牯牛说:“牯牛,不碍事,你莫急,实在不行了,你先从我这里拿,怎么都不得让你耽误明天的正经事,放心。”
牯牛满是感激地看着我,不等他说话,我转头看着雷震子说:“雷震子,你确定他们下套笼套得你?”
“是的,三哥,我亲耳听到的,哎,我对不起牯牛,是我蠢。”
“你而今莫说这些屁话。我问你,哪个打的你?”
“刘毛和张麻子、小七三个人,老黑没有动手。”
“你打牌打到死,妈的!你快点死回去。我现在看到你就讨嫌。牯牛,你先在屋外头等我,我等一会儿就出来。”
“哦。”
转身进了卧室,穿上大衣,再到后头客厅给家人说了一声,我走出了家门。
牯牛正本本分分地等在我家前边的巷子口,雷震子居然也没有走,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想看又不敢看我。
“你还站在这里搞鸡巴?”我没好气地说。
“三哥,我……”
“我告诉你,我而今真的看到你就讨厌,今天这件事,我是看牯牛的面子,帮他的忙。从今以后,你莫来找我哒。我们今后就不认得!”
“三哥,三哥,我……”
“你是不是真的还要老子发火,滚远些!”我踏前一步,站在了雷震子的面前,矮小的他,头部只到我的胸部上方。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惊恐,泪水居然就涌了出来。我寸步不让地看着他。慢慢地,他的目光垂了下去。
“雷震子,你先回去咯,我陪三哥就要得哒,你先回去。”
听到牯牛的话,雷震子的目光完全黯淡了下去。他低下了头,转身默默地离开。
看到他离去时孤独悲伤的背影,我心底有一丝的恻隐,但我还是忍住了叫回他的想法。因为,在这条路上,感情不重要,良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人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才是打流。
十分钟之后,我和牯牛一起来到了九镇西头的张麻子的家门前。
“张麻子,张麻子。”
“哪个?”
“义色!”
屋里静了一两秒钟,张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满是狐疑、戒备:“搞什么咯?”
“你开门唦。”
门在我的面前打了开来,张麻子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顾挡在身前的张麻子,抬起手,一把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在我的脚步紧逼之下,张麻子接连退了好几步,让到一旁,说:“哎呦,义色大哥,稀客啊,找我什么事哦?”
客厅里面,刘毛、小七、老黑三人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有酒有菜。他们纷纷抬起头看着我和身后的牯牛。
“义色,是你啊,来来来,坐下喝杯酒啊。”刘毛站起了身来。
“雷震子今天是不是在这里输了钱?”
一听到我的话,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再也没有之前伪装的亲切。他们对视了两秒,刘毛说:“义色,打牌有打牌的规矩,愿赌服输,各由天命。你是什么意思?帮雷震子出头啊?”
“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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