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辞曲》第18章


“师父说过他最骄傲的是收你为徒。”李天师顿在原地片刻,而后身影渐渐远去,几根银发被风吹到他泪光模糊的眼前。
二十多年了。
☆、落定【完结】
春日的祁江渡口草长莺飞,乌篷船在碧波中轻轻晃动,撑起长篙往江心靠去,水面被划出一道裂痕,又悠悠的合拢。
渔网映着朝阳撒在水面,鸬鹚扑扇着双翅立于船头,渔人正正草帽扯起网来,一曲渔歌悠扬唱起,与岸边热闹的集市相互交融。
这是个购买海鲜的小市,来的都是些起早的老人或是贪便宜的妇女,吵吵嚷嚷讨价还价,与祁江的浪潮构成不变的景致。
“才这么小的两条鱼竟然要一文钱?你怎么不去拦路抢劫哟?”
“哎哟我的姑奶奶诶,你这头戴金钗脚踩绣鞋,还在乎这一文钱嘛,打发叫花子也得给这些吧?都是小本生意,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啦。”
那女人一听,昂着头骄傲的扶了扶插在一堆乱发中的金钗,把两尾鱼放在竹篮子里,这才从那皱皱巴巴的贴身荷包中抠出一文钱扔给了摊主。
可那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被一衣衫褴褛之人冲撞在地,竹筐里的鸡蛋碎成了一片黄灿灿的粘稠,妇人站起身叉腰便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着急投胎是怎么着啊?”
旁边的一众人打趣道:“你跟个疯子能讲出什么理来?”
妇人看着那一脸黑泥、衣不蔽体、抓着被摊贩扔出去的鱼虾啃的一身口水的疯人,只能跺跺脚,拾起东西,自认倒霉的离开了。
疯子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傻乎乎的拍拍手嘿嘿笑起来。
清宫冷殿中结着浅浅一层冰霜,白秋墨呆呆坐在石凳上,眸中空旷如冰冻寂原,再没了一丝凡尘气息。
石桌上的幻月星辰杯斟满了佳酿,投下如梦的星迹。自成仙后,白秋墨一步也未曾出过这殿门,只一人,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可那灼人心肺的苦楚而今也因这仙人身份而若隔世,唯余闷闷的钝痛纠缠不止,扯回了所有相思。
白秋墨从未饮过酒,不知那纯白的液体竟能刮过咽喉直辣到心里,杯盏被推落在地,震落了断情枝的仙露,激起一朵破碎的涟漪。
今夜只唯求一醉,还我一缕黄粱大梦,清风徐徐,牵牛花顺着篱笆墙伸向天空,而你笑意朦胧,轻倚栅栏待君归。
思愁思愁,几世还休。白秋墨牵动嘴角,却惊动了眼底。一滴泪,照清这一生。
这究竟是无上的天恩浩荡,还是命定的在劫难逃。
愿再见我还记得你模样与那深长时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
☆、伶人【番外】
“楚灵你快来,我发现个宝贝。”看见风颜一脸认真的样子,楚灵连忙靠了上去。
风颜迅速从旁边小摊上抄起个猪形的面具扣在了楚灵脸上,而后便哈哈大笑着跑开了,楚灵把面具往店主手里一塞,撵上风颜在人群里打打闹闹起来。
“诶,你们两个孩子,闹归闹,可别冲撞了路人。”清赫看着上蹿下跳的两个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季初和夏珏一人捧着一堆油布包,吧唧吧唧吃的来劲,连师父停下了脚步也未察觉,一下便把师父雪白的长衫染上了一片暗黄油渍,清赫刚回身想教训几句,就听得“哗啦”一声,宁玄正一脸茫然的握着碎瓶颈口,身后是商家不依不饶的索赔声,清赫顿觉有些头疼。
相比鸡飞狗跳的五个孩子,白秋墨则是面无表情的跟在他们身旁,只清赫关怀的询问着,才能得到几句简短的回应,冷冰冰的显得陌生而疏远。
赔完钱后实属囊中羞涩,清赫转了几圈又穿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才给白秋墨买出一个糖人。举着那笑容朴实的糖人,白秋墨学着记忆中夜璃的样子从头咬着吃起来。
清赫见他这黯然的神情,猜到怕是触及了往事,只暗暗自责明明是带他来散心的怎么又弄砸了呢。
“哎哟喂。”楚灵揉着摔疼的屁股对那急匆匆的路人翻了个大白眼。
“这位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我这着急去看热闹,一下就……”楚灵一听看热闹这三个字,连灰都顾不上扫,立马站起身好奇的追问:“看什么热闹?”
那人一听可来了劲头:“你们还不知道啊?今儿城东那家裕合茶楼为庆贺开张,可是请来了这红透半边天的名伶溯月,就在外头摆台,去的可都能瞧见,诶,我不跟你说了,再晚一会可是挤不进去了,先走了小兄弟。”
人间从百年前便开始兴起这戏剧,只他们忙着冲破生死之限,实在没有机会去看上一场,今天反倒是赶上了,楚灵便连说带劝、连滚带爬、撒泼耍赖、喝药上吊的把一众人带到了戏台处。
布景极其简单,只在裕合茶楼檀木牌匾下搭一方长台,挂几米红布而已。戏剧还未开场,却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推推搡搡,楚灵为众人寻了块高地,免去了拥挤的烦躁,只距离甚远,定然是不大真切的。
几声急促鼓点响,下方立即安静下来。只见一人脸上略施脂粉,长发未束,着暗红带隐花戏服,手持把坠红长穗软剑缓缓步上台来。
“与天同享寿年长,与地共分日月光,何人知我心凄怆,孤魂飘荡实苍凉。”婉转的唱调一出,看客们纷纷拍掌叫好。
此时一穿白衣的伶人持剑而上,正了发冠,满面怒色轻捋剑面,与那红衣戏子打将起来,两把剑在空中兜绕。
“孽障休的再嚣张,为灭你千里路途经风霜,天地人道怎留你,今日要你散形去。”
师门众人一听这内容皆担忧的望着白秋墨,楚灵更是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可白秋墨却难得的有了热切的神采,盯着那戏台目不转睛。
☆、溯月
鼓点催得紧,戏台上也打的热闹,看客们都瞪大眼睛不肯错过一个精彩瞬间。
白秋墨眼神随那剑光或惶恐或冷冽,紧攥衣裳的手满是黏腻的汗水。
那白衣伶人使个虚招后做刺出之式,一场好戏也随之到达□□,底下看客齐声惊呼,红衣伶人将软剑一抛,做个重伤倒地的模样。
黑的发,红的衣,记忆中一片潺潺血迹。白秋墨见此场景脸色煞白几欲癫狂,嘴里声声念着:“夜璃,夜璃。”便不顾尚在人间,飞身至台上将那红衣伶人捞起紧拥在怀中,泪水断线一般砸在溯月脸上。
明明素未谋面,明明事发突然,可那悲伤却那样真实的深切,溯月未发一言,竟也沉静着隐隐难过。
清澈灵动的眉目,消瘦单薄的身体,甚至眼下那颗鲜红的泪痣……白秋墨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你吧,兜转过千万条歧路,终于回到我身旁。
众人面面相觑皆摸不着头脑,扫兴的扭过头叽叽喳喳的与旁边人议论起来,更有甚者在台下起哄叫嚷,向上扔些杂物,场面混乱不堪,戏班班主忙叫二人下台来,可溯月被白秋墨禁锢在怀里,自是没看见台旁召人的手势。
溯月一心一意的学戏十几年,又倚仗着年龄小,相貌美而得今天这势头,可伶人素来地位低下,台底下的看客今天能捧你多高,明天就能让你摔的多狼狈,这道理班主可是懂的。且断袖之癖可谓戏子大忌,哪怕是捕风捉影传出这类消息,都会被耻笑而断了前程,更何况是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揽入怀中。
班主气急败坏的上台来,扯起溯月抬腿便是重重几脚,高声怒骂道:“这脑子长了是个摆设?被个疯人碰一下就吓傻了?看你胆小的劲,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撑起大台面?”而后立马换上副笑面,对台下连连鞠躬:“溯月年纪小,又跟个女娃娃似的怕事,让各位见笑了,今儿让他多唱一场,让众位过过戏瘾,权当是溯月给大伙儿赔礼道歉了,还望多多担待,多多捧场。”
班主转身暗暗朝溯月背上使了把力气便下了台去,溯月知其意,连疼的地方也不敢揉,理了理衣衫给看客们致歉。白秋墨见他受了委屈,怒上心头立马什么都顾不得,留下句:“夜璃,我们回家。”便一把牵起溯月于众目睽睽之下化盈盈光点散去。
台下人皆瞠目结舌之态,以为奇事,那班主更是惊恐万状,对着白秋墨离开的方向连连磕头:“在下实在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神仙大人有大量啊。”
“师父。”
清赫见楚灵自责的模样,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这不怪你,即便没这溯月,也还会有别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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