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镇上桥头村》第27章


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他的祈祷了,忽然听到远处“呜嗡呜嗡”的声音,很快那辆大卡车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次他是与黑贝一起站起来的;大卡车“吱嘎”一声停在村口,只听到有人骂道,
“快些拿去哇,年纪轻轻的,咋没记性了!”
只见一个年轻人从车后跳下来,见着乐生也顾不上打招呼,便往家的方向跑;这时候洪生也从车后跳下,快步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一脸开心的问道,
“乐生,咋还在这儿了~”
见着洪生,乐生好高兴啊,先是忍不住紧紧抱了抱,才一脸惊喜的看着对方说,
“洪生,你们不走了?”
洪生揉了揉他的头说,
“根子忘记拿东西了,等他过来还得走了!”
乐生的笑容瞬间敛去不少,一脸的失望,不过一会儿还是把脸埋在了洪生怀里,闷闷的问道,
“洪生,两个月可快过了哇?”
“嗯,可快了!”
“洪生,要再回来,你还走不走了?”
洪生犹豫了一下,最后决绝的说,
“再回来就不走了,以后也不走了,如果要是再出门,到哪儿我都带上你!”
乐生听了,开心的把头抬起来,忽闪着他的大眼睛问,
“洪生,这回能不能带上我了?”
“这回不行,你一个人好好在家,啊~”
乐生又把脸埋在了洪生怀里,嘟嚷了一句,洪生没听清,便又问了,乐生才提高了点声音说,
“洪生,我可想你了,你一走,我就可想你了,你在家我也可想你了~”
这些话,洪生这十天里听了无数遍,可是再听,还是如初听一般,觉得心里又酸又甜;根子很快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司机远远看到他,便直接发动好车;洪生很想亲一亲他的小媳妇儿,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最终只能拍了拍他的背,跳上车走了。
洪生在车上,冲乐生不停的挥手,示意他早点回去吧,可是乐生还是在那儿站着,直直的站着,连目光都是直直的,直到卡车拐了弯,洪生才闷闷的找了个位子坐下;这时旁边同村的人们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同时不忘打趣道,
“你家这乐生呀,可是世间少有的奇人,还好不是个女人,要是个女人的话,咱桥头村多少男人得离婚了,头一对对离的就是咱喜子,是不,喜子?”
喜子被打趣的脸上一红,啐道,
“闭上你的臭嘴哇,你才离婚了!”
“呀,喜子,前两天打架闹离婚的不是你?”
周围知情的人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喜子觉得面子上无光,狡辩道,
“男人管教自家媳妇儿天经地义,管好你自己哇!”
“喜子,这媳妇儿要是疼你哇,那是发自内心的,管教有甚用了,你看人家乐生,那是谁教的?谁告的?你眼红人家洪生也没用!”
“谁眼红他了么?”
“你没眼红他?”
“我不眼红他,我就眼红你了么,你家媳妇儿又是笤帚又是鸡毛弹子的,可疼你了,我也想学学了么!”
说的大伙儿又是一阵笑,这人啐了喜子一口,也忍不住乐了起来。一路上,一群为自己小家庭去打拼的男人们,将这苦啊累啊,化作一句句你说我闹,似乎这难捱的时间过得就快一些。男人们在一起,总有那么些爱闹的,说笑完了,看看这路程还远着呢,有人就拍了拍旁边的人说,
“洪福,唱上两句哇~”
西北的汉子,倒也豪爽,清了清嗓门儿说,
“你说唱两句,咱就唱上两句!”
这人刚说完,先是一通叫好声,汉子往起一站,便开腔了:
“隔山那个隔水呀哎亲亲,不隔呀那个音,
山曲曲那个串起了哎亲亲,两颗颗那个心,
青青山上卧呀卧白云,难活不过那个人呀人想人。
走东那个走西呀哎亲亲,想着呀那个你,
天河水那串起了哎亲亲,两颗颗那个心,
一屹塔塔那云彩飘山顶,妹妹你就在那哥哥心坎里。
哎。。。。。。嗨哎嗨哎哎,哎。。。。。。嗨哎哎;嗨。。。。。。”
汉子这边刚“嗨”完,那边就有人又说,
“我说洪福,就不能唱个高兴的?咱这刚离开老婆娃娃,你就给咱们唱个苦情的歌?等等一到工地,工头儿一看,咱这一车人哭一片,到时候都不好意思下车了么!”此人话一出,本来被唱的还略有点忧伤的气氛,一下子便被打破了,人群中呼呼哗哗的笑出了声。这汉子转过脸来,笑着说,
“那就唱个高兴的?”
人们笑着应道,
“好,唱个高兴的!”
“闹元宵(民歌名)哇?”
“行,就闹元宵!”
……
作者有话要说:
☆、洪生的“福星星”
这个冬天已经下过四场雪了,乐生觉得,两个月的日子跟四个月一样长,四个月比一年还要长,虽然他一有空就去四老奶奶家坐一坐,聊一聊,干干活儿,但每一夜都是那么的漫长,第一次觉得这大棉被盖起来,也会有冷的时候。睡不着了,就想洪生,想着他是不是也在想自己,想他现在干甚呢,想他回来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出去了吧?想他如果再出去,一定要把自己带上,因为一个人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洪生走后没多久,乐生就跟四老奶奶学着去做千层底儿的棉鞋了,废旧的布块一层一层粘在一起,裁了鞋底样,再用锥子一圈一圈儿扎了,用大针脚粗麻线纳起来,为了穿着结实,纳鞋底儿的时候,每一针都要用力的勒紧了,因此手上要戴一块牛皮做的套子,不然再粗糙的手也经不住一针一线的勒。
有其他人一起在四老奶奶家的时候,女人们会东家长李家短的唠扯唠扯,这时乐生就默默的坐在一旁纳着他的鞋底儿,有时候人们也会把话题拉到他身上:
“你们说这王乐生除了不会生娃娃,甚也能干了~”
“这洪生也是好心有好命了,捡回个愣子来,就跟不花一分钱娶了个媳妇儿一样,里里外外甚也能给他安顿了~”
“你是没见人家乐生给洪生缝的那棉衣棉裤,小针脚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出是个男人做的针线活儿~”
“你知道了不,前一回男人们回来,这王乐生半夜就在村口口等的这王洪生了,你说他愣哇,可是有心,你说这谁教的?”
“可不是,我家的回来也说了么,喜子不就是因为这跟他家的打了一架,呵呵……”
“噢,说起这喜子家的‘盖桥头’,听说财礼钱可花不少了……”
女人们聊天,东拉拉西扯扯,想起什么来说点什么,乐生很少搭话,即便是聊到了他与洪生,也只是支着个耳朵听着,并不参与,当然如果聊别的,他就听都懒得听了;对于乐生来说,他的心不大,装一个洪生就满满当当,其它的也就容不进去了。
洪生的棉鞋做好以后,又过了两个星期才到腊月廿二,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乐生问洪生,廿二还是廿三回来?洪生当时说,估计日子还得往后推推,到时候再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那么早出去等;可是腊月廿二这天,乐生还是忍不住早早带着黑贝到村口儿去等了;寒冬腊月,口水吐地上都能马上结冰,然而再冷再冻,乐生还是从天不亮等到天又不亮;实在冷的不行了,就把围巾紧紧裹在脸上,原地不停的跺着脚;廿三这天,乐生又是五点多钟就出门了,西北的冬天,这时候月亮还挂在西天呢,一人一狗跑一跑,跳一跳,到了村口儿就又开始等了;这次没等多久,便看到了远处移动的两盏大灯,乐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绽开了。卡车直接开到了村口,后马槽用篷布罩成一个简易的车厢,可以勉强遮遮风寒;第一个从车厢里跳出来的是喜子,喜子双脚一落地,抬眼就对上了乐生喜滋滋的目光,那一刻喜子忽然觉得没来由的开心,愣了几秒,才刻意挺了挺背笑着问,
“乐生,你咋来了?”
不过乐生没回答他,此时喜子才注意到,乐生的眼神不住的往车厢里瞟;虽然略感失落,却还是愉快的冲车厢里大声喊道,
“洪生哥,乐生来了~”
洪生是从车厢里冲出来的,对上乐生的目光,两个人的眼神就胶着在一起分不开了;洪生当时没跟乐生说具体的日子,就是怕他又等着,没想到,这人还是在这儿等着了,那一刻,高兴,感动,心疼,还有说不出的自责,跳下车迎上乐生,攥过他冰冷的双手,心疼的说,
“冷吧?”
“洪生,我不冷~”
“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么早出来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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