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换》第7章


他双手触碰到了墙壁,便拼命地用拳头砸着。
没过一会,房间里的声音传到了外面,惊动了本就在隔壁的左二哥。
左二哥慌慌忙忙地来到左宣房间,赶紧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光明终于照亮了整个房间。放眼看去,他就看到缩在墙边的左宣,双手紧抱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恐慌。
左寒疾步走过去,把小弟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不怕不怕,小弟不怕,我们出来了,不怕。”
过了许久,左宣才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他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左二哥,用疑惑的声音问他,“二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话音刚落,眼泪也眼眶里滴落。
左宣长这么大,左二哥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小弟,心都快碎了,却连实质的帮助都做不到,只能拍拍小弟的后背,“不是小宣的错,别放在心上。”
左宣眨着眼睛,“真的吗?”
左二哥无比认真地回答:“真的。”
“那……我信二哥。”
“嗯,二哥不会骗你。”
说着,左寒把他抱回床上,小心地帮他掩好被子。
“再躺一会,二哥不打扰你了。”
“那走的时候,灯别熄。”
“嗯,不熄。”
左寒从房间里出来,再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拳打在了院墙上。
话分两头,那天李趋刚刚送走了左宣,他就被裴易叫进了宫里。
裴易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面,用凛冽的眼神盯着李趋,不带一点温度地问他话。
“你和朕说实话,今天,你把谁送走了?”
第10章 第十章
皇帝起疑了,但是李趋并不打算坦白。
“回陛下,是臣的一位远方亲戚。”
但是裴易显然不信。
“李趋,你想欺君吗?”
“臣不敢。若陛下不信臣,大可去调查。”
裴易许久没见过和自己顶嘴的人了,“李趋!你如此包庇一个乱臣贼子,是想造反吗?”
李趋不慌不忙地跪下,“陛下圣明,还请陛下调查之后再给臣定罪,臣定然俯首认罪。”
既然李趋如此笃定自己的说辞,裴易也不好草率地就拿他入狱,便放了他回去,而后差人叫来了刑部的官员询问。
“天牢里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最近两个月内天牢里都没有事情,两个月前天牢内唯一关押的犯人病死了。”
“病死了?”
“是的,仵作也验过了,的确是受了风寒而死。”
裴易猛地拍了桌子,起身,“朕把他关进天牢,人死了都没人给朕通报的吗?”
天子震怒,那位官员立即跪倒,“回……陛下,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记录在册就可以了。”
“那你们把尸体给朕挖出来!”
官员头更低了,哆哆嗦嗦的,“回陛下……尸体都……都扔在乱葬岗……找不到了。”
裴易怒极反笑,“乱葬岗,乱葬岗。”
他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着,好一会儿才坐回椅子。
“那仍尸体的那天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总能回答上吧?”
“那天,李趋大人来了天牢,看了一眼尸体就走了。”
“好了,你退下吧。”
那位刑部的官员恭敬地离开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啊,左宣。”
当天晚上,裴易又去了李趋的住所。门童只当是李趋的同僚来访,便引着去了书房。
李趋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惊讶着把裴易迎了进来。
书房里的摆设还是左宣在时的模样,李趋没有变过,原本要这个宅子也是为了试探裴易,现在他也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裴易进来后,打量着书房的模样,接着便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
“李趋。”
“是,陛下。”
“他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他,甚至一着不慎,你也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并无好处。”
“没有?看不出来李爱卿是这么个古道热肠的人。”
“陛下,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您离开了瑞安八年,也做够很多事情改变了。”
“这也是他让你说的?”
李趋现在有着强烈的感觉,就是自己无论说什么,裴易都不会信的。他不知道这位英明的皇帝陛下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会自我蒙蔽,但这也算变相的一件好事,至少裴易没有左宣以为的那么不在乎他。
看着自己的心腹大臣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裴易却没有半点喜悦。他随意地看着四周,看到了书桌旁摆放的一卷画,看着也有几年的光景了,连纸张都变得泛黄。
裴易打开了那副画,看到了一副自己的戎装图,右下题着“千金不换”。裴易捏着画的手颤抖着,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怒意,用力把画卷摔在了地上。
“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和朕提千金不换?”
李趋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如果让他选择,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这里。知道的太多,意味着活得太累。但是为了还左宣人情,他只能帮他们保守秘密。
裴易被这卷画彻底点燃了怒火,犹如困兽来回走动。他刚开口想说话,但是又觉得在臣子面前说这些并不合适,便只能保持沉默。怒火在胸腔里来回翻涌,裴易整个人变得更加急躁。
李趋适时地开口:“陛下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毕竟微臣对您的故事已经了解了一半了。”
“我在西北拼力三年,刚回京的第一个晚上,就看到他参加了二皇兄的宴会,喝得醉醺醺地出来,我还想着带了礼物给他,他却倒戈向别人的营地了。”
对上了。
那天左宣和自己聊天时说的。
“当年他回西北,我送他的时候他就很冷淡,那时我以为是多年没见导致的,现在想来,他肯定是以为我在给二皇子办事吧。那几天里我都没有和二皇子手下见过,只有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去参加了宴会。”左宣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笑着,“他看到了。难怪后来我去找他,门童都有各种理由拒绝我。”
李趋问裴易,“所以陛下再也没给他写过回信?”
裴易感觉讶异,“他连这个也和你说吗?”
“说了。”
裴易嗤笑,“看来,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知道了我连写信的事都告诉你,肯定会觉得我不在意了。但是这的确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裴易继续说着,“他帮着二皇兄剪除了多少政敌,可二皇兄还是太心急,功亏一篑,万没想到,父皇早就立好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朕。”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泄露了会杀头的那种。先皇在时要立遗嘱,当时门下省只我一个在职,于是我便被传唤过去了。原本先皇说的是要传位给二皇子,但是我欺负先皇老眼昏花,写在遗诏上的名字是裴易。递给先皇查验的时候,他都没看出来。
——你不要命了?!
——要的,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李趋看着一无所知的裴易,站在制高点指责着左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位皇帝陛下是如此的不要脸。
“陛下是以什么身份在指责他?”
裴易愣住,“什么?”
“如果陛下是以一个曾经的朋友身份在指责,那么良禽择木而栖,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并无不妥。如果陛下是以别的身份在指责,那么陛下早在五年前回京之前就已经成亲,该如何辩解?”
“朕是皇帝,娶妻都要他管吗?”
李趋笑答,“陛下是九五之尊,自然无人能管。可是陛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微臣说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点回宫吧。”
李趋这样的态度让裴易也在内心小小的怀疑了自己,他也没有在意李趋对自己的不尊敬,下意识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扔的画,带着它回了宫。
李趋把陷入沉思的裴易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上了软轿。
但凡几天前有人和李趋说,你将会把皇帝陛下扫地出门,他都是不信的,可真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一点后怕。
刚开始左宣要回老家的时候,他就问过,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裴易,左宣说不必,因为他说了裴易也是不会信的。到今晚,李趋才知道,左宣对裴易是如此的了解。
李趋本也不需要这么费心地告诉裴易,但是他还是有些为左宣不值,如果裴易不知道曾经有个人为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情,那么左宣付出的那么多年的时光又算什么呢?所以就当是他为这位共事多年的老朋友做的唯一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只希望,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不会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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