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经年》第69章


匆匆回了国,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封,受到欺骗?感到耻辱?都不是,远远比这要复杂得多。
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大哥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平淡地听着自己朝他述说的那些过去。
公车“女孩”就是厉封的事实让他错愕不已,脑海深处被自己烧掉的那张学生照上的脸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他还逼厉封跟着他哥去出差,不,他哥不是去出差,那么又是谁把骄傲的,他的哥哥逼走的?
是他想见又不敢见的厉封吗?
他们之间的事那么复杂,让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让他头痛欲裂翻江倒海。他哥最爱的那个人当了他将近两个月的佣人,这让他无比难堪,光是想到就觉毫无颜面。
可是,当时在龙湖见到厉封的岳铭章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吗……越想越觉得愤怒的岳维渊毫不冷静地走出了房门,在他哥的门前站了一会儿,里面有他哥的说话声,温声软语像是在哄什么。
把耳朵贴在门上,厉封清润的说话声才渐渐清晰起来,还没睡?岳维渊错愕地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了门上,轻轻敲了敲。
岳铭章怔了怔放下手里的书,轻声问厉封,“还不困?”
厉封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在枕头上蹭蹭,眯了眯眼睛点头,果然。
岳铭章亲了亲他额头,替他盖好被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岳维渊对他毫不意外的态度感到不自在,半晌才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哥。”
岳铭章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解释般说道:“故事很长,他身体不好,我想让他先睡了再跟你说清楚,他白天睡多了。别怪我。他,于我真的很重要。”
岳维渊怔怔地点头,跟着他来到书房。
岳铭章背对他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黑色,笑了笑,随口问:“析微回来了?”
岳维渊一看瞒不住,果断点头,“嗯。”
接着又沉默下来。
“当时只有十岁吧,你还很小,我也不大,那天把你从家里抱了出去,命令司机开去了一个你想也想不到的地方,你知道我想让谁发现你的存在?”
岳维渊不作声,静静地听,眼神忍不住闪烁起来,像是要躲着一片猛然砸向他的光亮。
岳铭章自顾自说下去。“你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炫耀的冲动,我猛然地想让他知道我的家里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弟弟,我想让他看看你,也如我一样摸摸你的小手,也像我一样看到你就会满心喜悦,朝我露出笑容。”
岳铭章冷静地看着岳维渊,坚毅的眉,内敛深沉的眼,“维渊,那还不是爱。”他说,然后怔怔地停下来。
“如果是爱,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扭曲成了恨意。当时的我肤浅幼稚,毫无自尊心地恨着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无所知的厉封,讨厌看到他笑,讨厌看到他受到委屈,就跟在我身后小猫一样叫我的名字,我讨厌他的软弱只知道寻求他父亲的、我的庇护。”
“从海台工厂回来后的你整整几个月不能开口说话,这让我痛苦不已,你什么也不懂,而我什么都开始懂了。物分九等,厉封的世界我碰都不碰。”
侧头看向那道新装的暗门,嘴角露一个自嘲的冷笑,很淡,眼角一低重新变得温暖。
“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一件造就了如今的厉封。他父亲车祸死了,死在一个大雨天。他理所当然过得不好,烫手山芋一样被亲戚丢来丢去,低眉顺眼地活着,没过多久就饿晕进了医院。如果当时的我忍住了没有管他,现在的我……”
说着,起身走到桌案边上,拿起笔,抽了一张白纸,随意地写了什么,钢笔一开始并不流畅,只留了痕迹,他却没有停顿,淡淡地看着那行不完整的字,“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没有爱上他,人生很寂寞。厉封就是我这一辈子的感情,唯有这一点,我全心全意地依赖着直觉。”
岳维渊怔怔地听着,时不时不安地看一眼岳铭章的表情,渐渐安静下来,心里沉沉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一直以来,岳铭章冷静得像一台精准的机器,衣服上芬芳的香味都详细具体到立体化的诱惑不是没有,可他连表情都是冷硬厌烦的,好像除了工作以及精致的生活,对其他的事则无心以对,他只是不想给任何人机会,固执不肯回头地谈着一场由他开始的暗恋。
“他毫无特别之处,小时候一样的贪玩,长大了就学着别人深沉,平凡但不普通,他没有我们都有的父母,战战兢兢地活在角落里,委曲求全地把自己孤立起来,只是再也不敢多看我一眼。”
房里的声音静了静,岳维渊跟着沉默下来,就听他的一声叹息。
“我只是普普通通地爱上了一个人,独自过了这好几年。”中间发生的事岳铭章没有细说,说了岳维渊也未必就懂,淡淡地用这句话结束了谈话,还是下意识地在岳维渊面前保护了厉封。
他不爱,则一厢情愿,他爱,则两情相悦。岳维渊懂他大哥的意思,他的感情无关厉封的对错。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告诉我?我还把他当成了……”说不下去,脸色涨红,委屈得红了眼睛。
岳铭章倒是朝他笑了起来,“他自己找的工作,认认真真地干着,我也是意外得知他在你那儿,说什么都会让他受到惊吓,当然是不说。再者……你不是对他很好吗,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拍了拍岳维渊的肩,再不说什么,回到了他的卧室。
他走后岳维渊郁闷地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已经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辞了厉封。
被他大哥放在心上的人,他不敢用。抬手拿起桌上的白纸,一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情话,只记了两个名字。
莫涵收到那笔钱在回乡途中给厉封打了一个电话,郑重地道了谢,喃喃地说:“我要去把她接来了。厉封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的!”
厉封犹豫了一下才避开岳铭章去了阳台上,“莫涵,你还年轻,别把什么都想得那么大那么宽,都会过去的,给我快递一张欠条就够了,我相信你,一定要联系我,一定。”
莫涵没有学历,那么一家子全靠他养,至少十年内,他根本不可能还出钱来,厉封知道,也只能是一个知道。
莫涵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双肩颤抖,带着哭腔,“嗯!”很用力地挂断了电话,那声音引得厉封打了一个寒战,全身都凉凉的。
从那以后,再也没能联系上莫涵。
厉封是在除夕的前一天收到那张欠条的,上面属着莫涵好听的名字,没有地址来源。
心不在焉地准备了晚饭,一家子围在一起,到中途,坐在岳铭章身边的厉封草草吃了两口,怔怔地放下筷子,揉了揉胃。
岳铭章侧头,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近日都没有要过他,前几天的伤应该无大碍了吧,略一犹豫飞速朝着他的后腰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连蕙知道是厉封亲自下的厨,食欲大增,立即口齿含糊地说:“厉封哥做得很好吃啊,怎么会没胃口呢!”被严阵以待的岳析微扯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发现他大哥根本没看他们,视线令人发毛地在看厉封。
回忆了一下,撞见连蕙从他房间里出来的那天好像也没黑脸!跟他往日严谨龟毛的作风根本不一样。谈恋爱真是令人春暖花开啊,心情愉悦地在桌子底下勾了勾连蕙的小拇指。
厉封打起精神,礼貌地一一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岳维渊时,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才抱歉地说:“中午吃多了,你们吃。铭章,我上去歇会儿。”
岳铭章看他脸色确实不好,便放他上了楼,“好,别吹风。”
岳维渊朝着厉封的背影看了一眼,默默地收回视线,这么几天下来,他们始终没有交流,厉封不好意思,他也为难。岳铭章则没有管,生活久了就慢慢融合了,毕竟是一家人的事。
方行衍吃饱了饭才上楼去,缓缓推开岳铭章卧室的门,厉封坐在阳台的矮沙发上发呆,没有听岳铭章的话,懒洋洋地吹着夕阳底下的风。
“怎么了?”
厉封瞳孔涣散地看向声音处,双手放在腿上,有些可怜气,“想得多,人就累,可是管不住自己想得多。”
方行衍朝他走了两步,看了看边上放着的一本温馨的天空蓝色封面的书,他没看过,应该是岳铭章的书,保存得很好,已经看了一大半。
“随遇而安吧,累了自然就要休息。他也没有强迫你一下子就接受他的生活态度,慢慢来。退一万步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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