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茶楼》第31章


白沐每听他咳出一声,心里便跟着突地一跳……生怕下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口血。
好在咳声终于缓了下来,苏清晗放下手,转过身,似乎一刻不停地想要离开。
白沐猛地起身。方才那阵阵片片的咳嗽声音在耳畔不停回响,让人如坐针刺。
小舅舅的声音响彻脑海:沐儿,若是你害怕失去,便一定要趁着还拥有的时候,紧紧地攥住!咳,放手放手——我只是教你这个道理,不是要你哭着鼻子抓住我不放……
那个时候自己没能抓住小舅舅,所以小舅舅死了。那么现在一定要留住苏大哥,纵然……会被嫌弃。
白沐这么想着,已经一把抓住眼前如草庐风灯一般琉璃易逝的身影。他匆忙绕到苏清晗身前,握住方才一直想伸手去握的那双手,语带急切地道:“苏大哥,你、你……其实,其实我——”
他正说着话,突然像被烫了蛰了一般地松开手。
手里是一片粘腻腥稠,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扰乱纷杂,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白沐怔怔的问:“苏大哥,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这样?”话音刚落,又点头自问自答道:“对了,莫篱……是莫篱!”
苏清晗的身子缓缓地压倒下来,和白沐一起摔在冰凉的地上。他唇角动了动,想要开口安抚安抚,不想又是一口急血猛咳。这一声过后,方才强压下去的阵阵甜腥开了个宣泄的口子,便再也难以克制,甫一张口,不过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的触目惊心。
白沐急的手忙脚乱,又想帮他掐穴止血,又要扣住他手腕去探听脉息,又觉得地下寒凉得赶紧把他弄到床上……最后终于一样也没有做成,只能满眼惊惧地看着地上的血色花朵渐染绽放,重重叠叠。
“秋茗!秋茗!”白沐总算回神,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等看到秋茗将苏清晗负于背上,蓦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越过墙头而去时,白沐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全然回神,便难免咬牙切齿,自己当真太小看莫篱了。
看来不能等着小王八蛋回来跟自己要解药了,自己得先一步去找他。
白沐一边想着一边从地上起身,大概是跪的久了,下肢几乎没了知觉,正伸手去揉,突觉身边劲风扫过,而后颈侧一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耳侧絮絮指点:尚书府内仆役没有几个,皇帝眼线却是不少……谁去过了,什么时候去的,又待了多久,想来圣上出于对苏大人的关切之情,必定极是关心……
这声音渐渐远了,后面的就听不真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言缓语,透射着说不出来的冷凝压力:“白卿,睡在朕这龙榻之上,感觉可好?”这一句恍在耳畔,真切无比。
天子应有的威严气度,不是谁都能模仿得来的。
白沐睁开眼来不及多看,匆忙翻身坐起,跪在榻上毕恭毕敬叩首行礼:“草民白沐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之后,却不闻免礼之声。
白沐难免有些尴尬:方才真是太太浑了,要跪,也该滚下龙榻再跪,现今可好,跪在龙榻上,单单是被晾着不管,就不动声色地就给了自己一个难堪。
……不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虽然迟了点,但总算木有食言……
第41章 一汀烟雨(二)
皇帝远远站着,抬手挥退侍从。待到身侧只剩下一个近身小太监,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白卿,白沐,白子季。”
“你可知你这一睡,睡了多久?”皇帝话语殷切,神情也十分的和颜悦色,不等他回答,又笑着自己答道:“整整两日一夜。”
白沐匆忙应诺,寻思皇帝这日语调极其少见的平和,猜想应该心情不错,于是略略放松,心道不管怎样,先悄悄地挪下这龙榻再说。
正要小心翼翼地起身,大概昏睡良久又久未进食,加上心里绷着的弦稍稍放松,便控制不住的有些头晕目眩。
一不小心,这下塌的动静就大了点,直接滚了下来。
小太监急忙来扶,奈何距离远了,没能扶住。
皇帝幽幽然开了口,话却是对着那小太监说的:“白相爷家的公子要起身,怎么不扶稳了?”
小太监口中吱呀两声,却迸不出个囫囵话,于是慌忙倒地,颤着身子叩头不止。
白沐垂头敛目向旁觑过一眼,见那小太监生的清秀非常,可惜是个哑巴。
“朕问你话,你只管叩头做什么?”皇帝道:“你抖成那样,不知在怕些什么?难道……竟是在怕朕?”
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转头问道:“白卿,朕是这等可怕之人吗?”
白沐手心攥一把冷汗,小心翼翼答道:“皇上秉承天运得继大统,威仪震慑天下,吾等……不过是不胜惶恐罢了。”
皇帝没有应声,缓缓地在远处踱了一个来回,突然放缓了声音道:“你过来。”
白沐大惊之下猛地抬头,正好与天子视线撞个正着。
天子神情淡然地看着自己,眼中却丝毫不掩憎恶厌弃之色。白沐被这喜怒无常惊出一身冷汗,一时身体僵直,竟忘了移开视线,眼见得皇帝硬生生转过头去,对着那小太监招了招手。
“怎地还不过来?”
白沐方才回神,原来不是在叫自己。
小太监额头早已磕的鲜血淋漓,听见皇帝招手唤他,心知讨饶无望,顿一顿,咬牙膝行过去。
皇帝俯下身子,伸手至小太监颌下,细细看了看,感慨喟叹道:“真是张好看脸庞……只可惜这额上的血,真真是……糟践了。”
话语从缓到急从轻到重,到最后,竟然冷冰似铁,不复方才的平和轻柔。
那只掌控天下生杀的手,也渐渐从下颌移到了脖颈,然后收紧,再收紧。
耳边似乎有些微弱挣扎的声音,白沐没再抬头,却不可抑制的震颤了一下。皇帝此举不在常理之中,却非情理之外。
这才是圣上素来的行径作风。
“无端端惧怕到这个地步,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皇帝叹口气,失望道:“白卿,朕今日本来有三喜,现在却变成两喜了,好叫人叹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收回手。小太监随着这举动轰然倒地,脖颈一道淤紫。白沐上前探视,却已经没有气了,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后跪行数步,叩头道:“草民莽撞。”
“无妨。白卿此举可是见怪于朕?”皇帝叹口气,絮絮解释道:“他是自幼侍候在朕身侧的,少时还伺候过苏尚书几日时光。朕本念着他乖巧听话,要好好儿待他,不想他这么快就离朕而去了……”
皇帝说着重情的话,却毫不犹豫地踩过小太监横在中间的尸首。
“今日宫中将有盛宴,若是平素扶个人都扶不好,那等场面,岂不是轻易便乱了分寸失了体面?我怜他却不能由着他。终归还是这样静静的由我摆布……最好。”
皇帝喃喃自语般走近两步,突然话锋一转,奇道:“白卿,你怎不抬头看朕?”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身处是非之时是非之地,白沐一时竟想不到言语答复。
“你在惧怕什么?难道你或是你们白家——也做了什么有愧于朕之事?”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气氛突然冷凝严肃起来。
白沐大惊失色,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人兜头泼了一桶沸水,再也跪立不住:“草民……”
“不过说笑罢了,白相是忠臣,料来是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情。”皇帝像是变脸一般,方才还乌云密布,此刻已是雨霁云消。
他摆手打断道:“犹记得月前和严少卿打了个赌,今日凑巧到了时限,便请你来做个见证看场戏,你无须——”
一个老黄门带着十数太监急匆匆进了殿。
皇帝阴沉了面色,正欲发作,待看清了那老黄门的脸,又强自忍住,走了过去。
老黄门轻轻的走上前去,禀了一句什么。
“醒了?”皇帝面色稍稍动容,似有淡淡的欢喜之色。
白沐睡晕了头,暗暗揣度:醒了?莫非这宫中还有人刚刚睡醒了不成?
“醒了。”老黄门不动声色地伸手拽过一名太监挡在身前,“他便是苏大人醒来之时守在旁侧的。”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善嫉多疑,宫中人尽皆知。那突然被揪出来的太监倒是个不怕死的,想来被皇帝的目光盯得发毛,挤着嗓子道:“是醒了,果真醒了。”声音奇怪不说,话语也不伦不类。
好在皇帝这会儿心情转好,倒并未计较。多看了那太监几眼,便不再疑虑,要抬脚离开。
只是那太监的声音听在白沐耳中,似乎有些熟悉……白沐心里隐隐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皇帝走到殿门口,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又挥手示意旁人先离开,而后转过身来,抚着殿侧剑架上的龙吟宝剑笑得森然冷然:“白卿若要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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