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时光破》第8章


这所艺校,在城郊,被茉莉花树包围着,院子中央还有一棵苍老的梨树。
我除了会写文章之外,还会写毛笔字。虽然没有出版社愿意要我这个作家,但还是有艺校愿意要我这个书法老师。
我说,我算过了,我的存款暂且还不够咱俩过下半辈子,各个出版社对我的封杀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所以我决定另外找个稳定点的工作。
你对我们的未来貌似很没信心:“想这么远做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想想总是好的。”
“那么我呢?”“嗯?”“你去做书法老师,那我做什么”“艺校还少一个管财务和后勤的。”
七月五日
艺校的上班时间是周末,如果是暑假的话,就得每天上班。学生都是一些小孩,他们大都是被父母逼着过来学一门特长,真正想学的人很少。
不上班的时候,我就窝在家里,把《史疏》继续写下去。毕竟我答应过你,要在有生之年写完《史疏》,用我自己的风格说完中国古代史。我们拉过钩,所以我不能食言。即使现在只有你一个读者,我也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七月七日
别的艺校老师开的都是轿车,我却骑着一辆一百来块钱的自行车。后座还载着你,慢悠悠地循着茉莉花香去往艺校。
路上,时不时会遇上同路的其它老师。
当那个教声乐的胖子开着宝马从我车旁驶过时,当那个教健美操的妖孽骑着上万块的越野自行车从我车旁驶过时,你在我身后轻笑。
“笑什么?”
你说:“明明你比他们都要有钱。”
七月十二日
我的书法教室有一个极佳的地理位置。右边是声乐教室,里头有一个吨位一百八的中年男子成天制造噪音。左边是健美操教室,里头有一个身姿妖娆的男人酷爱播放低俗舞蹈配乐。
在这样的环境下上课,需要极大的定力。不过好在,每次上课前,都会有一位笑靥如花的美人过来点名。
那正是你。
那群小屁孩当真好福气。你这样温柔的笑,我都没见过几回。
七月十三日
课间,有个小屁孩想从我这里找点乐子,问道:“老师你会不会唱歌”“不会,但是每天过来点名的那个老师会唱,唱得可好听了。”
七月十四日
你来点名时,那群小孩就围着你,央你唱歌。
不愧是我的学生,一点即通。
但,不管小孩子们用多么真诚的眼神看你,你都是说:“我不会唱”
七月十七日
在小孩每天的围攻下,你终于败下阵来。
唱的还是那首《茉莉花》。
隔壁教声乐的胖子闻声而来,向你投去赞赏的目光。
你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唱得认真,笑得真诚。歌声中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们老师果然没骗人,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猪队友。
八月三日
一个学段的教学结束,校长说要搞一个文艺汇演向家长汇报孩子的学习成果。几个老师也被抓去表演凑节目数。
“钢琴、萨克斯、口琴再加古筝合奏?还想再加个二胡?别搞笑了,校长。我不去。”“这叫中西方文化融合,这可是这次的重头戏。”你显然是站在校长那边的:“我也挺想看这个节目。”
看来我会二胡这件事是你向校长告密的。不就是让你唱了一次《茉莉花》嘛,至于这样坑我?
八月十二日
校长让我外出培训几天,我把你也带去了。
八月十三日
培训地点在某商业大楼的十五层。每回下课,总有一群老师冲向电梯。我不屑与他们抢,也不愿等电梯下去再上来。
我每一回都会带着你爬楼梯。考虑到你的身体,我总是走得很慢。每回上下课,都得在楼梯耗费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
八月十四日
一个艺校里的同事,教素描的,长相凶神恶煞。他和我们一样,也走楼梯。
前面是两位女士,走得很慢。他很绅士地跟在后面,没有超过她们。
但,因为他的长相问题,让女士们有了误会。她们大概以为他是变态尾随者。于是她们就越走越快,想甩掉他。不料他也越走越快,死死地跟在她们后面。她们便更怕了,走得也更快了。后来,她(他)们三人干脆在楼道间飞奔起来。
事后我问他,干嘛要跟着那俩人。他说:“我只是想要加速超过她们来证明我不是变态尾随者。”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他们后来的故事了
被自己感动了
☆、九、三十九岁 三十二岁
八月二十八日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已经适应了苏州的生活,可以像这样平淡的、幸福的厮守下去。
但是我错了。
夜深人静时,你偶尔会突然惊醒,在床上一坐便是一整夜,目光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你根本放不下你的父兄。也许,你也会不时怀疑,出柜是否理智,自己这份情感是否正常。
在爱情和理性之间,在社会规范与个人行为之间,这种矛盾和痛苦是永恒的。
九月十七日
入秋以后,你鼻炎复发。我必须经常带你去医院做雾化。好在暑假已经过去,艺校那边不用每天上课。
九月二十一日
我听说有一个老中医治鼻炎很厉害,很多人都给他根治了。我便带你去看。
老中医的治疗方法看起来会很痛,要将药粉往鼻孔里倒,鼻腔里会有强烈的灼烧感。
许多人来这里看病。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在接受这样的治疗时,疼得眼泪横流,哭声震动天地。
你忍着,没有叫疼,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九月三十日
治疗过程这般痛苦,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我说:“咱不治了好不好。”“不行,那我前面不就白疼了。”
十月十九日
好在你的鼻炎开始好转,不然,我非拆了那家医馆不可。
二月十一日
苏州寒山寺,每逢除夕夜要鸣钟一百零八下。你说:“这不是和无患子的珠数一样了吗?”“还记得这一百零八有什么寓意吗?”“……”“就知道你忘了。一百零八代表了人世一百零八种烦恼,暗指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求得身心安定。”
三月十五日
艺校里的大梨树开花了。
三月二十七日
午后,我搬了张桌子到梨树下练字。你拖了一张躺椅在梨树下小睡,算是一种陪伴。
梨花飘落成雨,砚台里也有零星的几点白。我提笔,却迟迟为落下,只因为眼里装满了你在花雨里熟睡的模样。
最终一字未成。
三月三十日
校长办公室来客人了。
“我叫吴愁”
你和校长一起接待他。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会客。
三月三十一日
吴愁来家中做客,你与他畅谈之后,对我说,你想跟他一起去经商。
“不行”我一口否决。“为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很冲动吗?吴愁昨天才刚来苏州。你与他只见过两面。而现在却说要和他一起去经商?”“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他身上我可以学到很多。”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去经商?像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在苏州城中不好吗?”“这是你要的生活,不是我要的!”你用一种极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出生便带着满身铜臭味……我的家庭,不是你想要的书香世家。”
四月二日
吴愁又来了。你和他商量了一会儿后,决定去温州经商。
“为什么不去义乌?”我问。“那儿有很多我父亲的熟人。”“那为什么不去上海?”“我不是特别喜欢上海商人。”“这难道是所谓的同类相斥?”
吴愁插话道:“上海人总是狗眼看人低。”我本来就对他无甚好感,此话更是激起了我的怒火:“你说话好听一点行不行。”“老子不会那种弯来弯去的话。”
“行了,你们两个都安静一点。”
吴愁走后,我对你说:“我还是不同意你跟这种人去做生意。你若一意孤行……我不拦你。只是,今后的路,你就一个人走吧。”
你用自己冰凉的手拉住我的手臂,寒意透过衣服渗入我的皮肤。
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连你也不例外。”“你是这样看我的吗?”“我不明白,商人有什么好做的?”“我起先也不明白,文人有什么用,他们做出了什么物质性的贡献没有?”“……”“我尊重你,我也希望你尊重我”“……”
“一个人如果想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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