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时光破》第14章


开饭后,林导在他门外大声地叫了两句:“儿子吃饭了。儿子?吃饭了。”无人应,林导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来,把门带上后,对林夫人说:“他睡着了,可能太累了。我们先吃,等他醒后我再给他煮面吃。”
后来,我们五人聊到很晚。林导看了眼时间:“不行,再让他睡下去就明天了。必须得把他叫起来吃点东西先。”
却怎么也叫不醒。
急匆匆地送去医院。
我们四个男人站在手术室外。林夫人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把他推出来。白色被子把头也给盖住了。
说是急性心衰。
但是林夫人不信。她跪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十二月二十二日
林夫人疯了。
一月二十日
林夫人跳楼自杀。笑容从林导脸上消失了。偏偏这时候,校长来恭喜他,说他成了市教育局领导的候选人。
七月三日
高考已经落幕很久了。
肖恭带的那个班级重点率八分之八十,不是什么实验班、重点班、创新班,而是浙南最薄弱的文科班。肖恭也因此被业界称作“浙南文科的奇迹”。
本来该是祝贺,话到嘴边却变了样:“你本该是在更好的地方教大学生的,而不是在这儿教高中生,是我对不住你。”肖恭说:“高中生比大学生有意思多了。跟高中生混在一起,感觉自己好像只有十八岁。”
林导安慰我说:“肖恭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已经失去的,他会让它去的。”随后他又感慨道:“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
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七月四日
林导叫肖恭和我一起去大排档里喝酒。
啤酒很难喝,但,喝下去全身都舒畅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林导说。
他已经慢慢变回了从前的样子,会笑,会闹。但总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明显醉了:“我已经是市领导了。那什么破问卷调查,我儿子有一等奖拿了。”
他又说:“其实我不是很想当这个领导,但是我也不想再待在学校里了。肖恭,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睹物思人”
一个老师,一个教育局干部,一个作家,醉得七倒八歪,毫无形象地走在路上。我们没有相互扶持。每个人藏在心底的事,别人帮不上忙。
七月十日
《一笑痴》完稿。
七月十六日
我在街头偶遇一名卖唱的民谣歌手。
驻足停留了许久。
七月十七日
“我要去舟山,而且至少要在那儿待个半年。”
“为什么?”你问。
“我要住在大海对面,我要写一本书。”“什么书?”“我不知道,但是我要写一本书。”
你思索片刻,说:“舟山会不会太远了。为什么不去洞头呢?”“洞头太近了,近到我可以随时回来。”
“你是说,不想让我成为你的牵绊?”你的眼神实在太过悲伤。我只能拥抱你,以此来逃避。
你用手轻轻环上我的肩,说:“没关系……快去快回,我等你。”
七月十八日
我在舟山的海边,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搭了一座简易的铁皮小屋,里头唯一的电器就是灯。我在这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听着浪涛声入眠。
我必须要让孤独感如潮水一般不停地击打我。
然而梦中,对你的思念如波涛般上下涌动。
七月二十二日
夜里醒来,便再睡不着,趿了双拖鞋走出去,望着大海——映着漫天繁星的平静大海。
灵感伴着浪涛声涌来,我奔回小屋。其间拖鞋不知被甩到了哪里。
我开始奋笔疾书,直到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进这里。
八月十三日
吃了快一个多月的泡面,身体受不了了。我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于是抛弃了铁皮小屋,寄住在一个渔民家中。一千元一个月,包吃包住。
他(她)们的小女儿傍晚放学后会搬一张小板凳、坐在餐桌边做作业。我偶尔会教她。
☆、十五、四十五岁 三十八岁
九月三日
去了趟普陀山,拜佛。
九月十一日
台风过境,每一户人家都将门窗钉死了。
凌晨一点,我在台风的呼啸声中醒来,盯着如浓墨般的夜色,很久很久。
忽的,抓起一沓纸奋笔疾书。
九月二十日
我的作息变得极不规律。有时可以一连写上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
十月三日
海风很大。
十一月二十二日
《海人谣》完稿。
全心全力地写一部作品,《海人谣》是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因为我从前不曾这样写过,将来也不会。这样的写法太累,我是再也写不动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
回到温州后,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你前段时间收购了一家出版社,只为替我出版这本《海人谣》。
我说:“你确定吗?你会血本无归的。”
你笑而不语。
《海人谣》不可能是盐城云同的作品,它只能是凉巷的复出之作。而凉巷被各大出版社封杀已久,《海人谣》就算最后能成功出版,销量也不一定很好。
十一月二十五日
砚铭领养了一对双胞胎,七岁。姐姐叫孙子阳,妹妹叫孙舞阳。姐妹俩除了眼睛和鼻子,其它地方一点儿也不像。估计是异卵。
孙子阳好动,且喜欢傻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表情。砚铭让我做孙子阳的老师,教她写毛笔字,想以此让她文静一些,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
九年了,砚铭终于从失去孙和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开始新生活。
十二月三日
子阳学得很慢,到现在连个“大”字也写不好。
今日上完课,我送她下楼。砚铭在楼下等她。
再上楼,看见你倒在门前。
我小心地将你扶起。
触手冰冷。
你神智清明,但是说不出话,只能微弱地喘息,想以此减轻痛苦。
我用手抹去你脸上的冷汗,一边说话安抚你一边往停车场快步走去。
是气胸,复发了。
十二月四日
你需要进行手术,往肺里插根管子。陈述说是小手术,不用家属签字,病人自己签字就行了。
手术前,最紧张的人反而是我。我将手覆在你的手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你的手。
“没事的,这只是小手术,而且只是局部麻醉。不会痛,只不过可以感觉到针在那缝啊缝。”结果反倒要你这个病人来安慰我。
你进了手术室之后,肖恭陪我等在外面。
其间,他很突然地对我说了一句:“他是在用未来换当下。”
手术很成功,如果恢复得好的话,过几天就可以拔管子了。
十二月五日
病房里开了空调,我脱了外套,可还是觉得热。但是裹在棉被里的你,手却是冰冷的。
我觉得闷,将窗户稍微开了一点透气。听到身后你的咳嗽声,我又马上把它关上了。
“要喝水吗?”“嗯”很轻很轻的一声。
你执意要自己来,却连拿被子的力气也没有。我不说话,将你扶起,让你就着我的手喝水。
十二月十日
肖恭来看你。你俩聊了很久。走之前,他还问我:“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吗?他对你隐瞒了很多。”“隐瞒了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十二月十三日
出院。
十二月三十一日
一个多月过去了,《海人谣》只卖出去两本。
你当初拿到它的初稿时,就说它是一本好书,还在工作之余和我一起对它进行修改。一切恍若十几年前,你依旧是我的责编。
一月二十三日
年末结算,你很忙。
三月二日
动笔写《鱼鳞云》。
☆、十六、四十六岁 三十九岁
八月十七日
是我疏忽了,那串无患子你戴了十四年,我竟从未想过更换它的串绳,以致于今日它突然断裂,佛珠散落在地。
我和你花了很长时间去捡这些佛珠。到最后,只找到了一百零八颗珠子。
看我仍焦急地蹲在地上寻找,你不解:“这里不是已经正好一百零八颗了么?”
我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下你的额头,说:“笨,还要算上佛头(主珠),是一百零九颗。”
我又找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这最后一颗珠子。我突然开始不安起来,心里慌得很。于是当天晚上,坐动车去了杭州,带回来一串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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