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第7章


这可把杂草敏羡慕坏了,嚷着也要找人谈恋爱印唇印,嚷了半年也没动静。
我把我认识的条件不错的男生介绍给她,个个都喜欢她,她个个都不喜欢。
有一回她来帮我收拾家务的时候,我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她歪着头不说话,一边叠衣服一边不耐烦说:“不要你管。”
我说:“哎呦,好心当成驴肝肺啊这是。”
我伸手去拍她脑袋,往左边拍她头就顺势歪向左边,往右边拍就歪向右边。
3
那些年我在拉萨开酒吧,每回一录完节目就从济南往西藏跑。
我有我的规矩,只要是回拉萨,那就只带单程的路费,从济南飞到成都或丽江,然后或徒步或搭车,一路卖唱或卖画往前走,苦是苦了点,但蛮有意思的,反正在这个世界挣来的银子,少爷懒得拿到那个世界去花。
出行的时间短则半个月,长则三个月,有时候出行的线路太漫长,就把杂草敏喊过来,把家里的钥匙现金银行卡什么的托付给她。
山东的孩子大都有个习惯,参加工作以后不论挣钱多少,每个月都会定期给父母打点钱表表孝心,她知道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除了汇钱,她还负责帮我交水电物业费,还帮我充话费。
一并交接给她的,还有我的狗儿子大白菜。
她自称白菜的姑姑,白菜超级爱跟她,跟着我只有狗粮,跟着姑姑有肉吃有珍珠奶茶喝,还能定期洗澡。白菜是苏格兰牧羊犬,小男生狗,双鱼座,性格至贱无敌,天天印帕掣吩谝徽糯采下ё潘蹙酢?br /> 第一次和杂草敏做交接的时候,惹出了好大的麻烦,那是我第一次把她惹哭。
我约她在经七路玉泉森信门前的机场大巴站见面,一样一样地托付家产。那回是要去爬安多藏区的一座雪山,冰镐、冰爪、快挂、八字扣,叮呤当啷地挂了一背包。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盘点着,一边不停地瞅我的背包,忽然问:“哥,你不带钱不带卡,饿了怎么买东西吃?”
我说:“卖唱能挣盘缠,别担心,饿不着。”
她嘴一下子噘起来了,她那个时候对自助旅行完全没概念,把雪山攀登、徒步穿越什么的想象成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以为我要天天啃草根煮皮带。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雪山上会不会冻死人?你穿秋裤了没?”
呵!秋裤?
我着急上车,心不在焉地说:“穿了也没用,一般都是雪崩直接把人给埋了,或者从冰壁上直接大头朝下栽下来干净利索地摔成饼饼……”
说着说着我发现她的表情不对。
她忽然拿手背捂着眼,嘴瘪了一下,猛地抽了一口气,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眼泪哗哗地从指头缝往外淌。
我惊着了,说:“我擦!杂草敏你哭什么?”
她齉着鼻子说:“哥,你别死。”
我又好气又好笑,逗她说:“我要是死了,你替我给白菜养老送终。”她哭得直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吼:“我不!”
我哄她,伸手去敲她头。越敲她哭得越厉害,还气得跺脚,搞得和生离死别似的。她那个时候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可哭起来完全是个孩子。
后来生离死别的次数多了,她慢慢地习以为常,哭倒是不哭了,但添了另外一个熊毛病——经常冲大巴车摇手道别,笑着冲我喊:“哥,别死啊,要活着回来哈。”
司机和乘客都抿着嘴笑,我缩着脖子,使劲把自己往大巴车座椅缝儿里塞。
他奶奶的,搞得好像我是个横店抗日志士,要拎着菜刀去暗杀关东军司令似的。
4
唉,哪个男人年轻时没莽撞过?那时候几乎没什么惜命的意识,什么山都敢爬什么路都敢趟。夜路走多了难免撞鬼,后来到底出过几次事,断过两回肋骨残过几根手指,但好歹命贱,藏地的赞神和念神懒得收我。
左手拇指是残在滇藏线上。
当时遇到山上滚石头,疾跑找掩体时一脚踩空,咕噜噜滚下山崖,幸亏小鸡鸡卡在石头缝里才没滚进金沙江。
浑身摔得瘀青,但人无大碍,就是左手被石头豁开几寸长的口子,手筋被豁断了。我打着绷带回济南,下了飞机直接跑去千佛山医院挂号。
大夫是我的观众,格外照顾我,他仔细检查了半天后,问我:“大冰,你平时开车吗?”
我说:“您几个意思?”
他很悲悯地看着我说:“有车的话就卖了吧,你以后都开不成车了。”
他唰唰唰地写病历,歪着头说:“快下班了,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来办一下住院手续,明天会诊,最迟后天开刀。”
自己作出来的孽自己扛,怎么能让爹妈跟着操心。我犹豫了一会儿,拨了杂草敏的电话。这孩子抱着一床棉被,穿着睡衣拖鞋冲到医院,一见面就骂人,当着医生的面杵我脑袋。然后抱着棉被跑前跑后地办各种手续。
我讪讪地问:“恩公,医院又不是没被子,你抱床棉被来干吗?”
她懒得搭理我,一眼接一眼地白我。
到了住院部的骨科病房后,她把我摁在床上,强硬无比地下命令:“你!给我好好睡觉休息!”
医院的被子本来就不薄,她却非把那床大棉被硬加在上面,然后各种掖被角。掖完被角,双手抱肩一屁股坐在床边,各种运气。隔壁床的病人都吓得不敢讲话。我自知理亏,被裹成了个大蚕蛹,热出一身白毛汗来也不敢乱动。
她就这么干坐了半晚上,半夜的时候歪在我脚边轻轻打起了呼噜。她在睡梦中小声嘟囔:“哥,别死……”
我坐起来,偷偷叼一根烟,静静地看着她。清凉的来苏尔药水味里,这个小朋友打着呼噜,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白色的扣子,小草的图案,一株一株的小草。
会诊的时候她又狠狠地哭了一鼻子。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有两套:
A方案是在拇指和手腕上各切开一个口子,把已经缩到上臂的手筋和拇指上残留的筋抻到一起,在体内用进口物料缝合固定。
B方案是把筋抻到一起后,用金属丝穿过手指,在体外固定,据说要上个螺丝。
治疗效果相同,B方案遭罪一点儿,但比A方案能省差不多一半的钱。
我想了想,说那就B方案好了。
没办法,钱不够。那一年有个兄弟借钱应急,我平常没什么大的开销,江湖救急本是应当,就把流动的资金全借给了他,连工资卡在内,账户上只剩下两三万,刚好够B方案的开支。B方案就B方案,老爷们儿家家的皮糙肉厚遭点小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夫说:“确定B方案是吧?”
我说:“嗯。”
杂草敏忽然插话说:“A!”
借钱的事她不是不清楚,银行卡什么的都在她那里保管,她不会不知道账户余额。
我说:“B!”
她大声说:“A!”
我说:“一边儿去,你别闹。”
她立马急了,眼泪汪汪地冲我喊:“你才别闹!治病的钱能省嘛!”
她一哭就爱拿手背捂眼睛,当着一屋子医生护士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觉得太尴尬了,摔门要走。医生拦住我打圆场:“好了好了,你妹妹这是心痛你呢……”
当着一屋子外人的面儿,我又脸红又尴尬,想去劝她别哭,又抹不下脸来,又气她又气自己,到底还是摔门走了。
一整个下午杂草敏都没露面。到了晚上我饿得要命,跑到护士值班房蹭漂亮小护士的饼干吃,正吃得高兴呢,杂草敏端着保温盒回来了。
她眼睛是肿的,脸貌似也哭胖了。
她把盖子掀开,怯生生地擎到我面前说:“哥哥,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下了面条。”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腾着热气,西红柿切得碎碎的,蛋花也碎碎的。
我蹲在走廊里,稀里呼噜地吃面条,真的好吃,又香又烫,烫得我眼泪噼里啪啦往碗里掉。
从那一天到今天,只要吃面,我只吃西红柿鸡蛋面。
再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我吃完了面,认真地舔碗。杂草敏蹲在我旁边,小小声地说:“哥,我以后不凶你了,你也别凶我了好不好?”
我说:“嗯嗯嗯,谁再凶你谁是狗。”
我腾出一只手来,敲敲她的头,然后使劲把她的短头发揉乱。
她乖乖地伸着脑袋让我揉,眯着眼笑。
她小小声地说:“我看那个小护士蛮漂亮的。”
我小小声地说:“是呢是呢。”
她小小声地说:“那我帮你去要她的电话号码好不好?”
我说:“这个这个……”
小护士从门里伸出脑袋来,也小小声地说:“他刚才就要走了,连我QQ号都要了……还他妈吃了我半斤桃酥。”
最后到底还是执行了A方案。
她知道我死要面子,不肯去讨债也不肯找朋友借,更不愿和家里开口。多出来的钱她帮我垫了,她工作没几年,没什么钱,那个季度她没买新衣服。
手术后感染化脓又术后黏连,足足?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