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斯坦利先生的证词》第3章


“你认为里面会有雏鸟吗?”杰森举起一只海鸥蛋,以为阳光能照透蛋壳,然而蛋像块化石一样,拒绝泄露关于内容物的任何讯息。
“我希望没有。”
一层低垂的雨云短暂地在远处出现,迅速向北面滚动,很快就消失了,应该赶得上在入夜之前祸害上诺曼底地区。小路变得陡峭,领着他们攀过一个突起的岩脊,消失在平坦高地的一片乱石里。
灯塔战时被炮弹击中过,四十年来一直没有得到修缮,就这么痛苦地歪在崖边,外墙垮塌了一部分,露出涂过焦油的木梁,仿佛从腐坏的伤口里刺出来的断骨。灯塔周围的砂石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些盐碱植物,但在塔楼里面,破损的屋顶尚能遮盖的地方,野草深及大腿。那里面有蛇,至少他们是这么听说的,但此刻这个念头只是让四个年轻的冒险家更兴奋而已。从厨房偷来的食物裹在报纸里,每个人都饥肠辘辘,来不及介意火腿片上印着当天头条。海风和缓,斯坦利靠墙坐着,听着杰森和双胞胎里的姐姐闲聊——至少刚开始是在闲聊,他们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窃笑,变成了亲吻。斯坦利移开视线,一株瘦弱的野草在他双脚之间的石缝里左右摇晃。
“你就是安静的那一个,对吗。”
斯坦利侧过头,妹妹正看着他,现在他很确定这是妹妹了,她的发带是白色的,雀斑在阳光下非常明显,一群褐色的鲱鱼。他们说过几次话,多数是在晚餐的时候,她并不显得对斯坦利特别有兴趣。
“是的,”他回答,不敢肯定她说的这个安静是不是带有贬义,“我猜我是的。”
“好,”她点点头,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我不喜欢话太多的。”
他们绕到灯塔背面,仰头打量着墙上的巨大豁口,姑娘仍然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了进去,斯坦利驯服地跟着,因为惊讶和紧张,根本想不起来问她想干什么。野草沙沙作响,几束苍白的阳光透过狭长的窗孔和砖墙上的缺口漏进来。这里闻起来就像潮湿的青苔,通往二楼平台的楼梯勉强保留着原先的轮廓,但木头脆弱得像纸张,轻易就能掰下褐色的碎块。姑娘握起了斯坦利的另一只手,把他的双手叠在一起,像在玩某种猜谜游戏,“那么?”她问。
斯坦利茫然地看着她。
“你总不会以为杰森把我们都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他欣赏这里的海景吧?”
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斯坦利张开嘴准备作答,但姑娘的嘴唇覆盖住了他的。她闻起来像覆盆子和蜂蜡,斯坦利僵硬地站在那里,试图记起如何呼吸。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懂得要怎么让它持续。姑娘松开了他的手,拨开落到他眼前的一缕棕色头发。
“不是安静,”她说,“胆小。”
她走开了,爬出豁口,回到外面刺眼的阳光里。
——
“接下来我就没怎么见过杰森,你可以想象,他总是和双胞胎在一起,夏天结束之后,我们的联系就彻底断绝了——谢谢。”斯坦利接过探员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父母那一年年底分居,我在自己的卧室里过了大部分的暑假,父亲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喜欢度假的人。”
“这一切都非常有趣,”探员说,语气清楚表明她觉得这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斯坦利先生,我需要你集中精神,告诉我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你和杰森·科尔曼到达圣马洛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带着笔记吗?”
病房门打开了,他们都抬起头来,看着不速之客走进来。“我希望我及时打断了两位的谈话,”来客挪开床头柜上空荡荡的花瓶,把手提电脑和文件夹放上去,“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斯坦利先生,除非有我在场,明白吗,这是你的权利。探员,请离开病房,我需要和我的当事人谈谈。”
探员瞪着这个新角色看了一会,把笔记本放回衣袋里,离开了房间。一直到脚步声消失,新访客才把目光转到斯坦利身上,“莫德·吉布森,”她向斯坦利伸出手,“我是你的辩护律师。”
“辩护什么?”
吉布森审视着他,暗自掂量着什么,很久才得出结论。她的手交叠在膝盖上,像黑豹收起爪子,“斯坦利先生,”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被控谋杀杰森·科尔曼。”
作者有话要说: 《威洛比山庄的狼群》,The Wolves of Willoughby Chase,1962,一对姐妹对抗邪恶的家庭教师
《黑色棉花田》,Roll of Thunder Hear me Cry,1976,黑人小姑娘vs种族主义【←总结得也太简单粗暴
☆、3
3。
“你的全名。”
“加斯帕·斯坦利。”
“没有中间名?”
“没有。”
“今天的日期。”
“这真的有帮助吗,就我所知,你并不是什么认知神经学博士。”
“我是你能梦想到的最好的律师,我来决定什么问题有帮助,什么没有,”吉布森用笔敲了敲文件夹,她的茶色头发剪得很短,刚好能遮住耳朵,“日期,斯坦利先生。”
他闭上眼睛,头偏向一侧,像是要在黑暗中听一只猫的脚步声,“2010年7月,某一天。”
“8月16日,你无法想象当你插着呼吸管躺在这里的时候,有多少记者恨不得把墙炸开一个洞爬进来采访你。”
“无意冒犯,吉布森小姐,为什么接这个案子?”
她露出微笑,斯坦利猜想假如柴郡猫有一个更谨慎、更干练的版本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有一个礼貌的答案和一个诚实的答案。”
“诚实的答案。”
“曝光率。”律师从文件夹里翻出几张复印件,递给斯坦利,一些剪报,按日期排列,刊登着杰森的照片和耸人听闻的标题,《著名科学家失联逾一周》,《失踪科学家恐已遭谋杀》;另外一些甚至挖出了IG基金会成立早期斯坦利为宣传册拍的照片,挂在他头上的大标题言简意赅:《凶手?》
他能感觉到吉布森的目光,仿佛有实体的金属探针,试图穿透他的颅骨。律师把两张带有编号的照片放到病床附带的小型折叠桌上,一把格洛克17,从两个不同角度拍摄的。“不可避免的问题,”她的手指按在两张照片上,好像它们会逃跑似的,“是你做的吗,斯坦利先生?”
——
人群发出惊呼,大厅中央的长桌上,层叠的酒杯整排倒下,一场混合了香槟和碎玻璃的小型爆炸,怪叫声四起,学生们鼓掌大笑,音乐仍在继续,乐队肯定见识过比这混乱得多的场合。斯坦利思忖着谁会为此付账,也许是学院,这毕竟是毕业生派对,韦洛克院长不得不在开支审批单上签名的时候必定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找不到可以放下酒杯的地方,只好拿在手上,挤过人群,逃出了正在被一群喝得半醉的年轻学生践踏的罗贝尔纪念大厅。
他把高脚酒杯□□一个雕像张开的大理石指缝里,就着镶嵌在墙上的镜子拽了拽西装翻领,向前厅走去,走廊尽头的双开门被红色饰带拦住了,一道形同虚设的封锁线,立在接待处桌子上的一块硬纸板表明这是1994届毕业生派对,必须出示邀请函才能入场。好几个小时前侍应分发给他的蓝白襟花已经不见了,考虑到派对的实际状况,他应该很庆幸所有的扣子都还在。一杯什锦水果气泡酒打翻在本就光滑的地板上,斯坦利跨过那些湿漉漉的罐头菠萝块和酒渍樱桃,推开了最后一扇把他和新鲜空气分隔开来的门。
那是个潮湿滞重的夏夜,空气能拧出水来,满是泥土和无花果树叶的气味。他扯掉领结,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向点缀在树丛里的路灯呼出烟雾。萨莎会为此冲他大喊大叫的,她让斯坦利戒了半年烟,但萨莎已经不在了,前天的飞机,伦敦到纽约,她需要转一次机,应该在十二个小时前降落旧金山,到现在都还没有给他打电话,恐怕是再也不会打了。如果这都不算结束,斯坦利不知道什么才算。
门又打开了,斯坦利往旁边挪了一步,免得被撞到。又一个逃兵,衬衫上有一大块污渍,也许是香槟,扣眼里插着一朵皱巴巴的蓝白纸花。他看见了斯坦利,点了点头,权当招呼。斯坦利敷衍地笑了笑,靠到砖墙上,继续把充满尼古丁的烟雾灌进肺里。
“能借个火吗?”
斯坦利重新打量了他一眼,摸出打火机。对方把烟叼在唇间,凑了过来,略微弯腰,让香烟凑近火焰,“谢了,伙计,”他用拿烟的那只手打了个手势,那一点微小的火光在黑暗里跳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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