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修罗道[羊花 剑三]》第21章


“走得动吗?”云随风说出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不远处,士兵封锁了路口,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很快就会发现二人的行踪。
曲清商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然的笑意,判官笔在他手里打了个旋。

扶风郡的混乱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傍晚,逆贼云随风劫走了即将问斩的人犯曲清商,郡守派出兵马全城搜捕,却还是被那两人杀了出去。待到神策军接到急报赶回时,茫茫山林已经彻底寻不到两个逆贼的影子。
倾盆大雨从下午开始下,直到晚上也不见停歇。渭河畔,云随风疲惫地将剑插在碎石之间,俯身舀起一捧河水,手上干涸的血迹却凝固不去。身旁一声轻响,原是曲清商无力地瘫倒在地,被雨水淋透的衣料上隐隐透出血色。云随风饮了几口河水,将水囊灌满,拉起曲清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中跑去。
寻到一处凹陷的山岩,云随风便扯着曲清商一道躲了进去。曲清商靠着岩壁滑坐在地,筋疲力尽的喘息声也微弱不堪,云随风解开他湿透的衣服,看到对方的身上新添了好几处伤痕,肩胛的箭伤尚未痊愈,经过几日的牢狱折磨与方才数个时辰的奋战,变得又黑又紫,扯裂的伤口有新血涌出。
“呵……”曲清商微微抬起眼帘,对他笑了笑,“小郎君这么关心我?”
云随风哼了一声,收回手,走到另一个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曲清商褪去衣物,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血腥味与药味混杂着搔动着鼻腔,云随风皱起眉,疲惫与烦躁一同涌向脑海。
这半日就像一场荒唐的梦,他干出了一连串此生从未想象过的事情。他在众目睽睽中劫了法场,救下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在官兵的包围里杀出一条血路,他跨过了是非之界,站在自己信念的反面。经此半日,他云随风,怕也成了一个新的魔头。
他甚至说不出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也不知现在的感觉是否可以称之为后悔。
雨线如帘,蒙蔽视野;雨声如鼓,震彻心扉。
夜幕降临,雨势正大,但两人都不敢生火。曲清商打了个寒颤,朝云随风挪了挪,慢慢靠上他的肩臂。云随风仍在打坐,不为所动,沉默持续了不知多久,云随风忽然开口:“你为何确定我会来?”
曲清商反问:“你这不是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缥缈,将头枕上云随风的肩。
“你们这些正道大侠呀……”曲清商咕哝着,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他渐渐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赖了过来,不再言语,只余绵长的呼吸声。
云随风睁开眼,扭头看了看,那杀人盈百的魔头正虚弱地倚在自己的肩上,面色平和地沉睡着。
——身为恶人的曲清商总是坦坦荡荡,似乎所有背信的可能,都被他一人纠结完了。
云随风将视线移向远处雨幕遮罩的天,浓云与夜空同色,重山不见,月无痕。




☆、一九。天地一逆旅(上)
一九。天地一逆旅(上)

许是先前在牢中颇受了些折磨,兼之绷紧的精神终于松懈,在逃出生天的第一晚,曲清商便病倒了。
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们二人藏身的石壁下也是潮湿不堪。时常有飞溅的水花洒在身上,衣裳早已湿透,仿佛连皮肉都浸饱了水,冰冷黏湿,逐渐消弭掉知觉。
明明困倦至极,云随风却是一宿无眠,昏沉的头脑充斥着混乱的思绪,似梦非梦,似忆非忆,毫无关联的情景画面纠缠不休。而倚靠在他身上的曲清商,也从头至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唯独呼吸越来越急促,带着源源不断的病态热意。
“还活着吗?”
云随风感到那贴在颈边的额头烫得厉害,不由转头想查看一下对方的情况。然而他身体一动,曲清商便发出了一声含混的□□,身子滑倒下来,瑟缩着蜷成一团。天光微明,云随风能看清对方□□在外的单薄脊背,与其上横贯肩头的狰狞伤痕。已经干涸的暗色血污又被斜打进来的雨水冲散,看起来格外凄惨。
他犹豫了半晌,终是俯下身,将人揽了起来。
地上的积水蔓延开薄薄的血色,曲清商的额头滚烫,身子却是冰凉,与他身上湿透的长衫别无二致。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旁人的温度,曲清商微微颤了颤,便往云随风的怀中缩去,左手拽住他的衣襟,是依赖又全不设防的姿态。
云随风的思绪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想思考自己都做了什么。曲清商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磨蹭着翻了个身,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恰在此时,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原来是云随风揣在衣襟里的那块玉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那块玉牌的形状与纹样,云随风闭着眼睛都能绘出。从小到大,师门始终对他的出身讳莫如深,夜深人静之时,他自己亦不知揣摩过多少次。而在这淅沥的雨声中,云随风混乱的思绪忽然聚集在了一点——他现今的境遇、无数人的死、神策的行动、曲清商的目的,一切的缘起,皆是他的身世!
玉牌上的“定”字与隐隐盘旋的龙纹、曾经忠于武氏的神策军、与李唐关系密切的纯阳宫、足以震慑正道的筹码。
答案呼之欲出。

曲清商没想到自己会在云随风的怀里醒来,逐渐清醒的意识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周身湿冷,口中却干渴难耐。他动了动嘴唇,喉咙痛如火烧,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
有水滴在嘴角,润湿着他的唇舌,曲清商侧过脸,痛饮着清凉的水。浑浊的视野渐渐清晰,他看到云随风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举着水囊,慢慢将水喂他饮下。
耳畔是细碎无尽的雨声,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四岁时的那个雨夜。绵密的雨丝如同层层叠叠的囚笼,将他困在当中,无处躲闪,也无处逃离。待到他衣衫不整地在院中醒来,恰巧看到初升的旭日攀过围墙,将一线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那一刻他几乎落下泪来——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暖,却又如此令人眷恋。
风是冷的,雨也是冷的,只有对方的怀抱温暖如斯。曲清商也伸手搂住云随风,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慢慢闭上了眼睛。

雨过天晴,旭日初升,臆想中的沉水香气全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林中潮湿清新的水汽。曲清商勉强撑着身体,与云随风相互扶持着,走出藏身之地。二人湿漉漉地沐浴在阳光里,遍身血泥,好像两只在天亮时没来得及赶回鬼门的游魂。
“小郎君……”曲清商轻声开口,嗓音嘶哑干涩,声调却带着一种奇怪的亢奋,“此去一行,随我自在逍遥可好?”
云随风与他并肩而立,面色镇静而冷漠,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道:“我已允诺——你帮我救师叔,我护你回恶人谷。”
你我之间,就是这样简单的交易。
曲清商满面病容,却笑得惬意,径自跨出步伐,向西行去。云随风目不斜视地走在他身边,背向朝阳。

两人皆是一身狼狈,曲清商更是伤病难行。他们拦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车夫被他们的模样吓得要跑,却被一阵毒烟熏倒在地。云随风一把扼住曲清商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曲清商便识趣地掏出解药。
云随风给车夫喂了解药,将人拖到角落,还留了些银两。
曲清商在旁边看着,嗤笑道:“小郎君莫不是忘了,这银两也是我偷来的。”
云随风并没有应声,只是拿了马鞭,顺手挽了个花,鞭子在地上震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人不由自主心头发颤。
曲清商转头爬进马车,云随风也不与他计较,驾车扬鞭,一路西行。他没什么心思休息,索性昼夜兼程,风餐露宿,赶到昆仑山脚下。
盛夏的昆仑有着郁郁青青的草场与冰雪覆盖的远山,冬夏一景,相映成趣。长乐坊是入山前的最后歇脚地,近来人气比往常都要兴旺。云随风不敢直入长乐坊,他二人虽已将神策的追兵远远甩在身后,但是朝廷军马与正道各门派的好手都盘桓在此,准备陈兵恶人谷。神策军的消息显然早已传至,坊门口盘查严厉,两人的通缉令也赫然张贴在显眼之处。
云随风犹豫之际,曲清商掀开帘子,轻道:“西边,落日岭。”
这一路上,曲清商一直躺在马车里,睡得心安理得,伤势好了大半,烧也退了,虽然人仍显得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云随风循着他的指示,驱车绕开长乐坊,驶向山岭。
道路逐渐崎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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