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第57章


我一惊,心下又想起木预曾说过的话,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却扬起唇笑了笑说道:“你猜得没错,你挡在皇上面前,让木预下不了手,早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早布下人在他身后替他射出那一箭!”
知道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便在眼前,不禁心下寒颤,直往后退,一面有气无力地问了经典台句:“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
“你确实与我无冤无仇!”他点了点头,但忽然又厉色道:“但你知道得太多了,又在皇上身旁,难保你不会说了出来!”
我不禁咽了口气,手上早已冒了汗,脸色苍白,却还硬直了气问道:“那你现在要杀了我?”
他定定用那双深邃地眼睛看着我,想要将我心看透,那目光似乎会将我撕裂,心里虽害怕,却强按住让自己镇定,一面自我暗示,他绝不敢在此杀了我,奕肃回来他能如何交代。
果然,这无声的目光交战了半刻,他忽然笑了出来,脸上神色已缓和下来:“放心,我现在已不这么打算了!”
我依旧绷着神经,问道:“为什么?”
他渐渐放淡了语气:“其一,我现在相信你什么都不会说,其二么?”他却住了嘴,我不禁追问道:“其二是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如你所想,在此杀了你我不能向四王爷交代!”
我这才深吸了口气,深信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看了我一眼却又说道:“再者,老爷子也发了话,不要伤害你!”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老爷子的话你们也会听吗?”
他眉峰一挑,直看了我答道:“当然!”
“老爷子心已不在此,你们还不是”我终是闭了嘴,未将那谋反叛乱四字说出口,其实这究竟是谁谋反,也说不清楚。
他早已侧了身,月光正落在他的脸上,却听得他竟然叹了口气,脸上黯了下去,竟有些悲戚,又是怜悯地说道:“你若也从出生下来后,一无所有,又要被人四处追捕,就能明白公子的处境了!”
我听得一愣,是呀,我一直以为木预谋的是权势功名,等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阻止他,因为他不过是想要取回自己的东西。而此时沐琼一席话又将我惊醒,皇上,不,朱棣是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那么木预又怎么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看着眼前这人,他又与木预是什么关系,不禁问道:“那你为何…?”
五十三
他只淡淡地说道:“我与公子之间,不仅是上下的关系!”他只点到此,并不要深入,却忽然转了话朝我问道:“你又为何半夜里寻到这里来?”
我也如实相告:“不过是睡不着,出来寻小叶迷了路罢了!”
“睡不着?”他眼里一时间流光百转,我看得清楚,心下也明白了一事,不禁脱口问道:“你在我的饭里下了药?”
“不过是让你睡得安稳!”他点头承认了。
我听得不禁恼火,只恨恨地瞪了他,这种下三滥的功夫竟然也用上了。他瞧得出我眼底的鄙夷,却不在意,只朝我说道:“不早了,姑娘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我只恨不能开口恼他,便哼了一声便要走。却被他喝住:“姑娘认得回去的路了?”
我脚下一停,深吸了口气转身朝他道:“不认得,劳烦大人带路!”
他此时脸上已是平常的神色,点了点头,便要领了我回房。穿过很多走廊,沿着后院,我才渐想起这路来,至后园中,他忽然指了那日我曾问起的无顶的亭台道:“姑娘知道这是什么?”
我心里却想,他早已知道我曾问及,何须装了模样来反问,只摇了摇头。
他一面走,一面说道:“那亭台建得不久,是公子吩咐建的,说是将来用来放烟火!”
我听得心下一怔,眼里又一热。只在他面前作了不在意的模样。
等他送我至宿处,我推了门要进去。
他也辞道:“姑娘早些歇息吧!”我不理睬他,直要进了屋,他也转身便走,我忽然叫住他:“沐大人!”他返了头,不解地看向我:“姑娘,还有事吗?”
我吱唔了一声,才指了屋子说道;“这里,是他住的吗?”
他难道露了笑意,点了点头:“是,公子从六岁一直在此居住,而后才去了南方!”
我朝他点了点头,他才返身离开。
关上房门,背靠着门,借着透窗洒进屋里的月光,隐约看了这桌椅,这屏风,这花架,这都是木预曾经居住生活的地方。又缓缓走进里屋,那占了一面墙处的书橱,那红木书桌,那张宽敞的紫檀雕花床榻。不禁上前,一一抚过那些书籍,抽出一本书,站在窗台下,翻开扉页,书干干净净,却有一折痕。这书他也读过吗?似乎看到还是孩子的木预,坐在书桌前,在灯下温书,他那时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又知道什么?他对于将来又看得见多少?
不禁将书抱在胸前,心里念着他的名字,不觉捂了嘴,抑住自己又想要落泪的冲动。
自那一晚后,沐大人对我的态度依旧,也绝口不提那晚的事。而我,只将这些事情埋入心底,只恨不得永远不要将它想起。只是越发地喜欢呆在屋子里,自欺欺人地以为木预随时会出现在此。我将他曾翻过的书一一翻阅,将紫檀花架上搁着的梅花好生照料,夜里躺在床上蜷成一处,侧着脸看向床内,仿佛是身旁还有一人。
而另一边,却是奕肃传来战报,已快至隘留(安南西都外关),直等了沐琼从云南出发,直捣东外关。沐琼即刻便率领大军启程,欲赶往东都准备两路兵马同时夹击。
沐琼上路之前,我也骑了马送他至东界,在边界处辞行时,终于也叮嘱了一声:“沐大人也要小心!”
他听得一愣,我笑了笑说道:“你要是出事了,他也会不安生!”
他听了不置可否,我看了他,又沉了脸色道:“只是沐大人,四王爷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不会罢休的!”
他竟然笑了笑:“姑娘请放心,你应该知道不会有事!”
我不禁一愣,却听他带了丝嘲讽:“姑娘那日在门外不是听得很清楚吗?”
我才醒悟,不觉脸上一阵赧色,只闭了嘴不再说话。等他走得远了,才回了沐王府。
而我没有立即回府,只骑了马儿在四处溜达,瞧了身后紧随其后的那名侍从,不禁暗暗觉得好笑,难不成我还要逃了不成,转念又想,算了,何必为难他。便驾了马儿回府,至沐王府前,却见沐管家已候在门外,见了我便上前,替我牵了马儿:“姑娘回来了!”
我只点了点头,心下却想,怎么听着却像是回自己家里一般。看向沐管家,他像是知道我心底所想一般,笑着说:“大人临走交代了,府里的事就劳烦姑娘打点!”
我心底只一阵冷笑,这算哪门子事,脸上却只笑着说:“对了,沐管家,听说我们来之前的两天,府上四处的下人都换了,是吗?”我心下早已知道理由,不过是先前的下人都是服侍过木预的,怕言语行径之间露了嫌隙,引起我或是奕肃的怀疑罢了。
他未料到我会忽然问及此事,一时愣住,却吱唔不语。我见他脸上露了难色,才故作玩笑着说道:“你看,沐管家,我对府上的事都不清楚,这要让我打点,恐怕大人回来,沐王府都要鸡飞狗跳了!”
他听了,直露了尴尬神色,也附和地干笑了一声。我则一面转身,一面说道;“沐管家,我先回屋里了!”
而后,沐管家再未说类式的话,依旧以上宾的礼仪待我,我依旧是日日呆在屋内,几乎足不出户。看似平静的生活,正可以让我将好些事情想得透彻些,一面担心奕肃在前方战事。幸而沐琼虽不在此,奕肃也隔三叉五地飞鸽传书,给我捎些小笺,却不提战事,只是一些闲话,或是说安南的绢画,安南人头戴的竹笠等风俗,倒像一个去游玩的旅人。或是叮嘱我一些事宜,他的字写得很好,知道我认字不全,越发写得端端正正,每次读起来,就像看家书一般,心里也暖暖的。一又面不知何时木预又会出现在面前,心里藏了期盼。
这日正在桌前铺了文房四宝,小叶替我磨了墨,便被我打发下去了,除了不想被打搅,还有不想让她瞧了我丑陋的毛笔字,照了书上临摹,虽还是生硬了些,只反复写了两行诗句,也渐渐周正了。自己也左看右瞧地“欣赏”,然后听得门被推开,此时傍晚,怕是小叶将晚膳替我送进房中,便头也不抬地朝她叮嘱道:“放在桌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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