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君》第19章


加冠典礼上出了一点意外,并不影响早已定下吉时的皇帝大婚,在钟昭公罗重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不过因为皇帝陛下身体不适的缘故,原本隆重的仪式被省略了很多,参礼的人员也大幅被裁减,只保留了几家重要的族首。
堂堂帝后大婚就这么过了,王家原本该是极不痛快的,不过看在小皇帝一脸“病弱”的模样,想想也就罢了,即便心里再不痛快,面上也要欢欢喜喜地将自家女儿嫁入宫中。
那边皇帝寝宫灯火渐歇,金章殿内却是清冷异常。
罗重独自坐在庭院里吹着夜风。
宫中的庭院一贯是将花草全部都拔扯了个干净,只留几块顽石应景,也不知道堂堂钟昭公对着那几块苍白的太湖石一个多时辰是否看出了什么沧海桑田。
“大人……”
目不转睛地盯着几块石头的罗重微动,却没有转身,只是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夜露伤身,奴下不放心大人,忍不住过来看看。”
身后的女子语气婉转多情,一边说着,一边身姿绰约地走了过来,将一件斗篷轻轻搭在了罗重肩上。
罗重忽然扬起手——
为他送衣服的女子愣了一下。
“原本我是想等这些事情都忙过了就去看你。”罗重接住斗篷,转身看着女子,“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纱娘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丝艳丽的笑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高腰襦裙下的肚子:“大人费心了,孩子没再闹腾,奴下已经好了很多。”
“是吗……”罗重脸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人奴下……”
“既然来了,陪我喝两盏吧。”
纱娘刚想走近罗重身边,就被打断了,一低头果然看见罗重的面前放置着一个酒壶和两个空杯盏,像是已经等待了多时。
“怎么,纱娘你不愿意吗?”
罗重看着纱娘久不应答,笑了笑问道。
“大人有雅兴,奴下自然要奉陪。”
纱娘说着,端起罗重为她蓄满的杯盏仰头一口饮尽。
“这是……”喝完杯中物纱娘错愕地看着罗重。
“是茶水。”罗重低头慢慢啜饮自己的杯盏,“纱娘你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纱娘捧着杯盏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垂落了眼帘,轻声说道:“原来大人早已经知道酒壶里装的是茶水而不是美酒,却故意不说,让人误会呢……”
“不。”罗重轻轻晃动着半满的酒壶,仿佛真的在品评一壶美酒,“我原本是想要喝酒的,只不过有人怕我误事特意将壶里的美酒换成了茶水。”
“既然并非大人你所希望,为什么不将壶中的茶水倒了重新换上美酒?”
纱娘低着头轻声说着,双手拢进袖中。
“我想要的只是饮酒的感觉,就算是一壶茶水,若心中认定它是美酒,它就可以是一壶酒,何必追究来由。”
罗重的话让纱娘忽然一怔,脸上蓦然变化了无数神色,最终化成一片苦涩的微笑。
她暗暗抚过自己襦裙下的肚子,说道:“像大人这样手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人自然可以轻易决定壶中之物到底是酒是水,若是您一声令下,就是让天下从此更名易姓也并非难事,然而卑微如奴下这样的人却并没有这样的自由……”
纱娘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柄细小的短刃,对着将后背展示在自己面前的罗重狠狠刺了下去——
“筝”一声脆响。
纱娘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短刀被破成两段,原本应该□□罗重后心的刀刃飞落乱石之中,而破开她武器的那柄利刃在断开钢铁之后刺穿了她右手的肩膀。
细细的血水从女子轻薄的纱衣上淌落下来。
“大……大人……”
罗重从纱娘的手中取走残留的短刀,轻轻滑过她带着细密茧子的手心:“女孩子,还是温柔些,不要玩弄这些伤人利器的好。”
身后轻响,一列蒙面的黑衣武士跪在罗重跟前。
纱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罗重之前那一伸手是什么意思,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原来……原来大人早就知道……”
罗重看着此刻又变得柔弱的纱娘,捏住她的手:“我不是说了吗,就算是一壶茶水,若心中认定它是美酒,它就可以是一壶酒,何必追究来由。”
“呵呵……”纱娘挣脱开罗重,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看着桌子上歪倒的酒壶,“是我太傻……没能早些明白自己不过是你们男人玩弄天下时手中从不缺乏的器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呵呵……”纱娘挣脱开罗重,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看着桌子上歪倒的酒壶,“是我太傻……没能早些明白自己不过是你们男人玩弄天下时手中从不缺乏的器具……”
“现在知道也不晚。”陆礼从后面走出来,对着罗重拜了一拜,“既然你家主子只把你当做弃子,你又何必再帮他掩饰,不若说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出来,让我们替你报仇也好。”
纱娘笑了笑,褪去了柔弱的伪装,这笑容显得艳丽逼人:“呸——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宫中总是莫名其妙失踪宫人,把皇帝当做名义上的傀儡,将整座王城围得像铁通一样密不透风,难道你们就不是一群踩着别人头颅登上尸山,割破妇孺喉管漂洗血海的屠夫?别说得好像自己有多么无辜一样——”
“人生来就犯有不可饶恕的罪孽,为了生存你必须夺取其他的生命,世上从没有无辜的人,但是……”罗重将手中的刀刃收回腰间的刀鞘,一道细细的弧形将冰冷的月光反射到诸人眼中。
“我从来没有将你看做是一件器具。”
按住伤口的纱娘冷笑着没有做声。
“我以为你吃了很多苦……”
“我的确吃了很多苦。”纱娘冷笑着说道,“在你每次捏着我手心里那些永远也消不去的硬茧时就已经知道这双手为了练好刀术付出了多少代价,不是吗?”
罗重没有反驳,不可否认,在碰到纱娘手心那些硬茧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疑心,他固然没有把对方当做一件与对手博弈的器具,却也同样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信任的枕边人,他只是静静地蛰伏着,等待贪婪的猎物自己露出马脚。
陆礼看到罗重沉默的样子,本来十拿九稳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上前一步,颇有用心地说道:“姑娘对你家主子的忠心深深让陆礼钦佩……”
纱娘愣了一下。
罗重瞥了陆礼一眼。
陆礼暗中哆嗦了一下,低下头退了回去。
“你们都先下去。”
跪在地上的黑衣蒙面武士如出现时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之后罗重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陆礼。
“臣下怕黑,去灯下呆会儿……”陆礼抱袖,神情颇不情愿地退到远处。
此刻庭院中又只剩下罗重和纱娘两人。
罗重扶起之前被打翻的酒壶重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我以为你吃了很多苦,已经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
纱娘愣了一下,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人心多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罗重的时候是真情多一些还是假意多一些。
“正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踩着别人头颅登上尸山,割破妇孺喉管漂洗血海的屠夫,可我总是相信人与人之间一份真情能还一份真情。”
“奴下从不知道,手握百万兵马的钟昭公也有这样天真的想法……”纱娘固然这样说着,话音里却藏着一丝虚软。
罗重转过头,将另外一个装满茶水的酒杯递给纱娘:“你我的女人,也是我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不愿看你如莽夫般横尸街口,就凭着你我之间以往的情分你也该有所选择:第一,成为我儿的生母抚养他成人,第二忠诚于你过去的誓言,我自会将你厚葬。”
纱娘看着面前的酒盏,久久无言。
陆礼远远看到两人的举动,脸上顿时露出了惋惜懊丧的神色,忍不住捻着两撇小胡子暗自叹息:主上太过仁慈……
当纱娘接过杯盏的时候,罗重嘴角翘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然而还没等他笑开,纱娘仰头饮尽那杯中之物,“啪”一声将杯盏摔碎在脚下的砖石上——
“罗公大义,奈何情深缘浅,奴下……”
一直藏在纱娘手心里的一柄短刀如今□□了她自己的心口,黑红的血从伤口处流淌了出来,罗重扶着女子逐渐无力的身躯,脸上亦是动容:“你……”
“大人……”纱娘费力地凑到罗重耳边,“他要……陛下……”
纱娘笑了笑,沾着血迹的手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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