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君》第30章


“嘉仪,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那边。”
陆礼自然明白罗重说的是谁,只不过他却故意装作没听懂,抱袖垂首站立不动。
“我得去看看他。”
“主上……”
陆礼正要出声拦住他,却见罗重伸手示意道:
“嘉仪不要拦我,你应当明白我的心思。”
陆礼只得抱袖低头道:“还请主上以天下为重。”
罗重笑了笑:“嘉仪同我一块儿去。”
陆礼万般无奈地跟在罗重身后,心里忍不住想,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愿意知道他的这门心思。
“虫虫——”
小皇帝一见到罗重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展开双臂,就像一只待飞翔的大鸟。
罗重笑眯眯地看着小皇帝,却避开了对方的拥抱,站在一步之外,细细地从头到脚将小皇帝看过来,轻声说道:
“陛下最近安好,可有按时吃饭睡觉?”
小皇帝感觉到了罗重的疏离,神情讪讪地收回双手,偷偷瞥了一眼站在罗重身后的陆礼,犹犹豫豫地朝罗重点了点头。
小皇帝如今被收拾地很干净,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金冠里,白皙的脸上干干净净地,展露出他所有的情绪,身上穿了一件青绿色的纱衣,衣摆长长地拖在身后,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漂亮的孔雀。
这只漂亮的孔雀是罗重亲手豢养的,被囚禁在他一手打造的金丝牢笼中。
然而这牢笼在不知不觉中将他自己也关了进去,和自己钟爱的小皇帝一起,挣脱不得。
“陛下。”罗重伸出手掐了一下小皇帝的脸。
小皇帝咧嘴笑了。
“陛下……”罗重伸手抱住了小皇帝,将他的脸用力按进自己胸膛,鼻尖埋在金冠前的发丝里,深深嗅着其中的芷兰香气。
“虫虫……”
小皇帝发出闷闷的说话声,动了动,却没有挣扎。
“咳咳……”
站在一旁的陆礼躲到庭柱后面,咳嗽了两声。
罗重放开小皇帝,手伸到衣襟里,略一用力,扯出一面掌心大小铜镜,光滑陈旧的镜面显示这事物已经跟随了它的主人不少年份,上方和左右两方打孔穿了三根红线,中间铸着斧钺形状的图腾。
“主上——”
听到声响的陆礼刚看到罗重手中这事物,忍不住脸色□□,出声阻止。
罗重伸手示意陆礼噤声:“转过头去。”
陆礼咬牙,恨恨地躲回柱子后面,眼不见为净。
罗重伸手解开小皇帝的衣衫,看着他莹白如雪的漂亮身体,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
小皇帝凑过身,想要亲吻罗重,却被挡开了。
罗重将手中的护心镜牢牢地系在小皇帝胸口,为他合上衣衫,整理好衣襟。
小皇帝又收到了新的礼物,喜不自禁地低头拉开衣襟看着胸前那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感觉就如同他的虫虫就被捂在心口一般。
罗重看得不由一笑,伸手托起小皇帝的脸颊,在他腮边的酒窝上亲了一口。
小皇帝顿时“咯咯咯”笑起来,沉寂的寝宫中一时满是他轻盈的笑声。
“嘉仪。”
罗重将陆礼招到身边,将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披在对方身上:“替我照顾好陛下。”
说着,他掌心小皇帝牢牢搀着他的手递到了陆礼面前。
陆礼愣了一下,看着小皇帝一无所知的模样,忍不住垂下眼帘,掩去那一瞬间的失态,沉默地接过。
罗重看着小皇帝浑然不觉地抓住陆礼的手,脸上挂着的微笑依旧,没有任何人能够看透他此刻的内心,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罗重放开小皇帝,只身穿着黑色的皮甲握着腰间的佩刀向寝宫外走去。
此刻的他,是那个不能够被打败的钟昭公,只是天下人的罗重。
“虫虫——”
罗重忽然停住脚步,听到背后小皇帝的声音,却没有转过头去。
“虫虫……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经历了无数阴谋和杀戮的古老宫殿里静悄悄的,京城苍凉的大风吹过青铜的廊柱,带起衣袂飞扬。却不知是否真的有上神垂怜人世的悲欢与离合。
小皇帝拉着陆礼的手,扭过头看着罗重的背影,执着等待那一声答复。
“傻瓜……”
罗重低声说道,手掌死死地撑住佩刀的刀柄,脚下却再没有力气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听起来像哭又像笑。
陆礼攥紧了小皇帝的手,生怕对方会甩脱了自己,又或者,身后那人会义无反顾地冲过来带着他手里的小皇帝离开。
然而,罗重毕竟是罗重。
陆礼拉着小皇帝背对着钟昭公站立了许久,久到他背后的衣衫不知不觉被汗水浸透,才听到背后那人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远离他们,向寝宫外走去。
小皇帝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而罗重已经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了吧~→_→
☆、第 42 章
“咣——”
禁城的上空回荡起大事发生时鸣响的钟声。
或许是北郊军来了,又或许是周显打算要做什么了。
罗重带着仅有的十二亲卫回到金章殿的时候,那黑衣的药奴已经死在榻上。
歪着头口吐血沫,暴突的双眼死不瞑目。
罗重停住脚步,他身后的十二亲卫齐刷刷站定在殿门口。
“罗公。”
身穿甲衣的周显从帘帐后面走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
“没想到罗公竟然还能从那剧毒中苏醒过来。”
只是此刻的周显手中握着一柄杀人无数的长刀,刀刃犹自滴着血。
无数穿着甲衣的蒙面武士忽然出现在殿内,原本的空阔的内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周郎,我自问待你不薄。”罗重手握着刀柄,却没有将那弧形的宝刃拔出刀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周显脸上的笑容愣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过光亮的刀刃。
“自周显北投以来,罗公确实待显如手足。”
罗重嗤笑了一声,并无应答。
“但是不知道罗公是否还记得当年良造大将军南征……噢,不,是骠勇神武王当年南征的时候,神武王的如夫人厌氏……”
罗重顿时攥紧了手中的刀柄,眉峰聚拢:“逝者已矣,周郎不必拿过去的人出来说事。”
“对你罗重来说那些是都过去了——”
周显猛然发怒挥出手中的长刀,锋利的刀刃将他手边的帘帐整齐划开,如同隔断的长袍坐席。
罗重看了一眼垂落在地的帘帐,没有做声。
周显翻转了刀刃支在厚实的地毯上,叹了一口气,转眼又笑着说道:“姨母当年因为姨夫南征,从周家塔楼跳下来,成全了她的一片孝义,可怜我的母亲作为她的胞妹却无辜受到连累……”
罗重看着周显,没有再解释一句。
有些时候,有些人,解释与不解释都是一样的。
周显被罗重的目光看得心中怒炽:“如果你当时真心要救我母子二人,已经兵临城下的罗家大军,何至于在我母亲死后、城门被破之后依然不见踪影?”
“父亲将我安置在大后方,听闻了母亲的噩耗才命我前去奔丧,并救出你与姨母。结果在进入百越腹地之后就遭到埋伏,一百骑兵精锐丧生南州密林,我的坐骑拼死将我带出埋伏圈,却因为中了毒箭半路奔亡,以至城破后第五天我才到,那时满城已经找不到你的踪影。”
罗重神情冷冷地说完这些,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命也……孽也……”
周显捂着脸,像哭又像笑一般尖叫了两声,猛然扯开自己的衣襟,将胸膛整个展露在了来人面前——
“当初母亲被虐打至死,周家本家也不打算放过我,将我关在水牢之中,直到城破那日,被一个蒙面人救了出来,我才知道整个周家的人都已经撤离南州都府,只留下我自生自灭……”
罗重看着周显胸前,在心脏的的位置上却是一团黑红色的皮肤,如同被什么毒虫咬了一口般惨不忍睹。
“那救我的蒙面人自有他的目的……他助我在周家挣回一席之地,却要我在数年后投奔你罗重来,埋伏在你身边,直到今日……对你罗重来说,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周显指着心口那处黑红的斑纹,“它折磨我的这些年……每当夜深寒重五脏绞痛的苦楚……真宁可当初就死在城下——”
“可你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罗重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抚过刀柄末端的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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