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第54章


周景文的病房在四楼最尽头,房门关着,我在门外站着,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看到周景文的惨样,害怕看他哭。病房里有人提着热水瓶出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尴尬地往边上让,直到那人走开,我闭了闭眼推门进去。
并排的三张病床上,靠门的一张空着,中间那张住的是个老人家,再里边靠窗的才是周景文的床,他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起来,人睡着还没醒。
我慢慢地挨过去,在他床头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大概也受了伤,结的血痂已经发干发黑,看起来快要掉了。住医院的这半个月,他总没办法臭美,皮肤有些苍白,头发长了乱了,衣服也睡得皱巴巴。
他睡了一个多小时,屋子里那边两父子说话他也没醒,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发呆。刚才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我问过他的状况,护士说只要护理得好,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但我还是担心,毕竟护理得再好,也不可能像原来那么好,我想我爸妈愁成那样,大概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我妈提着饭盒来了,见周景文没醒,跟我打了个手势让我出去说话。她到了门口又开始掉眼泪。我其实很少见我妈哭,印象里她算是乐天派的,她一哭我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忍不住抱了抱她。
我妈抽噎了一阵,慢慢平复后,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我妈只顾抹泪,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小子就是傻,打球碰到人打架,他去充什么好汉,结果车过来时他把同学推开了,自己就……小辰,你说你弟……我和你爸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妈。”我抱紧我妈,自己也跟着流了一脸的泪。
我妈回家了,隔壁床的据说找到熟人换了个房间,病房里因此只剩下我和周景文。他直到八点多才醒,看到床边坐着的我,表情顿时就僵了,盯着我好半天都没动。
我担心他受不了会闹,正想着是不是要叫护士过来,结果他却突然笑了,拍着床让我坐过去一点,让他好好看看,我顿时心酸的不行。
“还痛不痛?”我问他。
周景文咧着嘴笑:“不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妈跟你说的?”
我随口嗯了一声,他却突然拍着床骂道:“操,今天是你生日,我竟然给忘了。哥,你是特意回来的对不对,因为我跟你说过?”
“也不是特意,”对着周景文亮晶晶的眼睛,我居然有点害怕,撇开视线,低声说,“我就回来看看。”
周景文伸手捉住我的脸,让我正面对着他,又笑:“回来看看,为什么早不回?你就直接说想我了呗哥。不过对不起啊,你生日我却不能给你庆祝。”
生日不生日我真不在意,我摇摇头问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景文低头似乎想了一下,咧嘴又笑:“告诉哥也没有用啊。医生都说了好好治就没事,如果你今天不回,等你放假回来,我肯定已经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
“你别瞎想啊哥,我妈整体哭哭啼啼的我都怕了,你再这样我也要哭给你看了。就是一点小事故,过一阵子就好了,真的。”
给周景文热了饭让他吃,他居然跟我撒娇,说手也受过伤,非要我给他喂着吃,我看他也的确吃了苦,心疼他就不好拒绝,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给他喂完。
吃了饭他又得寸进尺,嫌医院的被子又潮又冷睡都睡不好,我明白他那意思,但坐着没动。周景文缠了我一阵,见我丝毫不让步,他一头倒进被子里再不肯说话。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他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哥,我要是真瘸了我也认命,可是我怕我这样子还怎么喜欢你。我接受不了你跟个瘸子在一起。”
“瞎说什么你!”我又气又痛,拽着他的被子往下拉,周景文死死扣着不让,拉来扯去最后还是我赢,可一见他发红的眼睛和淌了一脸的泪,我顿时就心软了。
我伸手帮他把脸上的水渍抹去,又摸了摸他的眼睛,异常艰涩地开口:“你最好别瘸,不然我就……”
周景文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我说不下去,索性掀开他的被子,侧身就躺过去。我背对着他,将脸埋在被单里,想哭却哭不出。
“哥?”
周景文的手从我身后伸过来,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腰里,然后又钻进衣服,一路摸到我胸口上,停着不动了。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沙哑地说:“哥,我爱你。”
我们两个的第一次,发生在周景文做复健练习的一个礼拜后。那时我已经放假,整日留在医院里陪他。
他很要强,或者说至少在我面前他会极力表现坚强,所以即使复健很痛很辛苦,时不时就摔得鼻青脸肿,他也只是呲牙咧嘴一阵,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从头再来。
那天摔得厉害了,晚上他抽着气说痛,我叫来医生给他做检查,医生说可能康复期才会有的神经性疼痛,是心理问题,但还是建议打止痛针。周景文不肯打,宁远咬着被子忍过去。
半夜的时候他又痛,他睡得迷糊没忍住就□□了出来,我躺在旁边听得难受,翻身将他抱在怀里。他一开始还没彻底清醒,搂着我的腰把头往我身上撞,我也任他撞,但过一会儿他醒了,发现撞的是我,顿时就哭了。
他哭得并不大声,我反而听的更难受,抱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跟着掉眼泪。周景文可能是听到了,抬头往我脸上看,先是愣一愣,接着爬起来捧着我的脸亲。他试探着吻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又绝望又放肆地任由他一点点进逼,终于攻城略地。
周景文的腿终于慢慢好起来,到第二年的春天,他已经可以脱拐走路。夏天来临时,他基本跟正常人无异。
可是因为这一起意外,我爸我妈之间的气氛一下变了好多,即使周景文恢复不错,他们还是会经常吵架,我妈吵完又要把自己关起来哭一场。
我以为我妈是心力憔悴才无法控制情绪,为了能让她轻松一点,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家,陪周景文做巩固训练,陪他复习功课。他暂时还不能打球,但想考我们学校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
周景文比小时候还粘我,晚上睡觉也非要跟我挤一起,我爸大概觉得不像话,跟我妈说了,我妈又来跟我们说,周景文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搂着我的脖子说我就喜欢跟哥哥睡怎么了,我妈虽然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他跟我挤一起倒也不是光想那方面,有时候他兴致来了会压着我啃一顿,但更多的时候却还算乖,搂着睡一觉也就满足了。他还说他很庆幸有这么个意外,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我点头。
跟周景文的关系让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纠结,一方面是担心被我爸妈撞破,又想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撞破,会引起怎样的震动,而另一方面,却又渐渐沉迷于周景文制造的各种小惊喜。
六月初进入台风天气。周末我从学校回来,借了我爸的车去学校接周景文。我到学校后他不在教室,问同学都说没留意,我猜他可能是去洗手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只好回车里坐着继续等。
正在我等的犯困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车库立柱后的周景文,也许还有另外什么人,因为他正激动的挥着手,似乎正在拉拉扯扯。
我们离得不近,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想了一下还是打算下车去看看。我还多留了个心,从角落里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
我越过十几辆车,从车尾绕过去,停在立柱对面的车后面。我看不到跟周景文一起的人,但他们说的话我却听得清楚。
周景文愤怒地呵斥对方:“我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不说就不说嘛,你都重复了一百多遍,我又不傻还记不住?”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但年纪应该不大,可能还在变声期,他轻笑了一声,说,“文哥,我给买的限量版T恤喜欢不?”
周景文却很恼火,暴躁地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限量版?你哪来的钱买这些!等下周吧,我拿回来你去退了。”
“不退!我送你的,喜欢就穿啊,别扭个什么劲儿。”
周景文不悦道:“会不会说话?谁他妈别扭了?”
“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不过文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儿啊,你以为他爱你,可等他哪天发现自己不过是你家收养的孩子,你以为他心里不会有想法?他还会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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