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夜》第5章


一旁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锁阳沉默半响,道,“这些年,你可有怨我?”
“陛下说笑了,妾身能服侍陛下左右实属三生修来的福分。”蓖麻的红衣沾染了这冷宫的雾气有些泛潮,但她仍然把这红色穿得甚有味道。“这冷宫,是妾身自愿来的,妾身来赎罪。”
“何罪?”
“陛下,天色已晚,妾身要歇息了。”蓖麻只是微微垂下眼脸,一副送客的姿态。
锁阳并未坚持,是的,她从未怕过他,这些年她对他敬重有加,却从来冷暖自知,我行我素,锁阳知道,那不是爱,他们的关系在目睹鬼白死亡的那日就结束了,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蓖麻王后一朝之间失了圣宠,已被打入冷宫多年。
锁阳只是站起来,环顾了潮湿的四壁,然后沉默的走向门口,癸鱼在后面忙不迭撑起伞具。
“他来接你了么?”
“陛下?”蓖麻被问得措不及防,她看着门口帝王清瘦的背影,忽然心里泛起疼。
“他接到你了么?”是坚持的问句。
“没有,陛下。”沉默了半饷,是蓖麻比雨还冷的语调。
锁阳唇角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意,他抬高了声音,“癸鱼,起驾回宫。”
第九夜
蓖麻便是在那时看见的鬼白。
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鬼白了。
依旧蜿蜒及地的银发,消瘦挺拔的身姿,绝世无双的一副皮囊,却是猩红的眼和一身花里胡哨的锦绣长袍,那个“鬼白”悠悠然拿着一把扇子,稳稳走在突厥王的身后,眼神说不出的诡魅乖张。
蓖麻瞥了一眼身边的帝王,锁阳早已经变了脸色。她是妖精,凭借气味辨人,所以更不相信死能复生的鬼话,心知这是一种叫做噬主的法术,同一具躯壳,却是换了魂。也不知鬼白原来的魂,是被吃了,还是被困在哪里。锁阳却是不一样的,他只看得到那张记忆里的脸,被整个大夏忘得一 干二净,却如同梦魇般缠绕了自己三年的脸。
“突厥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锁阳苍白着一张脸,把礼数做得周全。身后的“鬼白”施施然上前一步,扇子一开,遮住一半的眉眼,“大夏物华天宝,明君亦有天人之姿,一路走来,着实教人神往。”他咧嘴一笑,“突厥王不善汉语,由鄙人代为议和,还望帝君宽宏,鄙人姓姬,单名一个昌。”
“突厥一向与我大夏交好,不知此番,是为何前来?”锁阳只是望着他,看不出情绪,帝王之姿却也足。众人落座,蓖麻迈着袅娜的步子去给突厥王倒酒,姬昌看着了冲她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妖冶,蓖麻却低头不为所动。“这十里城池,供奉良禄,你只便开口,我必不亏待。”锁阳端着一杯酒,先干为敬,姬昌也不急着给条件,只是歪头看着他施施然道,“传言大夏气数已尽,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敢问帝君,为何死守大夏?”
“大胆!”一旁的武广将军闻此拍案而起,“大胆蛮夷,何出此言?我大夏国运正昌,尔等前来议和,莫忘了身份!”
锁阳挥手,并不计较,他缓步下台阶,慢慢走近银白色长发的男人。
因为总要留一处地方,等他回来。那是锁阳未说出口的话。他在他面前站定,歪着头微微一笑,“姬昌可识得鬼白?”除了蓖麻和一旁角落里的癸鱼,其余人等都面面相觑,诧异帝君为何忽然道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姬昌却不答,只是扇子一拢,直指锁阳,朗声道,“我们突厥的要求,便是帝君。”
整个桓清宫一片哗然。旁边蜃中楼门前的两头兽依旧巍然不动。
第十夜
“什么是喜欢?”一日書卿忽然凑过去问他,语气天真得不得了。
“就是你想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很开心。”修明翻一页书停下来,尽量解释的简单些,又道,“你又祸害哪家小仙娥给你表白了?”書卿牡丹锦绣的衣裳滚着金边,在太阳下面晃得修明眼睛疼。
“那我一定是不喜欢你的。”書卿歪着头想了想,脱口而出。
“什么?”修明一愣。
“因为每次想到你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
他站在诛仙台前莫名想起这句话来,然后兀自笑了,因为自己没有告诉他,喜欢一个人会开心,爱一个人才会心痛。他转头望了眼重重雾霭里自己远远的宫殿,想着那人滚着金边花里胡哨的锦衣,诧异自己也会有舍不得的情绪。
“修明,他醒来会气疯的。”蒲昌摇着芙蓉锦绣的扇子没心没肺晃过来时修明皱了皱眉,他是这九重天唯二会径直喊自己名字的仙君。另一个在司书府上的书里被他封着。修明转头看他,蒲昌生得极美,甚至可以算得上妖艳,書卿的美好歹带着仙气,是玲珑剔透的好看,但蒲昌不一样,他飞起的眼角总会让修明想到十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而现在,修明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蒲卿,回去。”
“怎么?你怕了?”蒲昌笑得有些颤抖,其实这并不好笑,“你怕本座看着你灰飞烟灭,还是横尸旷野?修明,跟我回去。”蒲昌漆黑的眼睛开始转红,那是他进入战斗模式的前兆。
修明谨慎退后一步,无意多说,“今日你若阻我,我必血刃。”转瞬蒲昌的扇子就飞上来,带着呼啸的风擦过修明耳侧,修明只是收手反转,那把绣着牡丹花的扇子就生生折成两半,“你修为不及我的,蒲卿,从来都是。”蒲昌的眼睛变得血红,他似乎听不进去一言,“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便难成所愿。”
“我回去了他就得死!”修明回话的声音开始歇斯底里,“这是我的选择,蒲卿,你还不明白吗?他是我书阁中孕育而出的一只鬼,但不是一只鬼那么简单,那是我的元神,也是劫数,这九重天只能有一个司书神君,他是我的欲望,我的爱情,我所有的记忆,你明白吗?蒲昌,我必须走,为了保全他,也是保全我,我必须离开!”
“那我呢?”蒲昌的扇子漏了风,直直摔在地上,眼睛里的红色慢慢隐退,露出些微的苦痛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荒谬的天真和不知所谓,一字一字道,“我呢?修明,我问你,你的欲望,你的爱情,你的劫数,是因谁而起?”
蒲昌笑了,朱红色尚未褪尽眼睛开始泛潮,“你答不上来,对吗?好,我替你答,因为我,因为你爱上一个离经叛道的仙君,你对他生出欲望,生出爱情,生出劫数。你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分离出了这部分,才有了書卿这只鬼。你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现在他只是你府上的一只没有来历没有气味的小精怪,众仙都只道你养了个宠物,但他留得越久,身上生出你的仙气也会越浓,离事情大白天下的日子就越近,于是你为了保全那个离经叛道的仙人,决定自毁仙籍,好为書卿洗白,留着他继承你的位子,做真正的司书神君。”
他一步一步欺身上前,几乎碰上修明的嘴巴,“到时候,整个九重天都会以为,跳下去的是你的罪孽,你的欲望,你的爱情,留着的書卿,是你真正的六根清净。您说,我说的对么?修明大人。”
“为何要如此自作主张呢?修明,我从未怕过爱你,更不怕担爱你的这份责。你擅自把那份爱剥离出来,以为就此我们便可两清,却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蒲昌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脆弱来,虚无缥缈永无止境的仙途多漫长,四海八荒浩大绵延的人世间多薄情,留他一人,又该当如何呢。下一刻,修明惊诧的瞪大眼睛,他被眼前的人猛地推了一把,仰身直直落入九万里云霄的诛仙台,“但我未曾料到啊,我未曾料到你会爱上他,爱上你的欲望,你的爱情,你的劫数。修明,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因我而生,却夺走了你。”
修明耳边的风走得太疾,他不可置信的望著他,错愕得似乎并不相信他会亲手成全他,于是修明也没来得及告诉蒲昌,
“你是这九重天最最声名狼藉的仙君,他们都说你捉摸不定性格诡异,我却都不曾怕过,你会暴怒,会大笑,会有疯狂的情绪,那是我遇见你之后才习得的。我爱你,更爱爱你的感觉,所以我才会爱上書卿,爱上因你而生的那只鬼。”
第十一夜
“你的修为真真是极好的,质地纯净,他确确是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你了。”东君围着他上蹿下跳把書卿闻了个遍,这旮旯仙洞潮湿而邋遢,書卿找见东君老头子时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乞丐窝,眼前的老头疯疯癫癫,讲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