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旧友》第6章


颜孝亭与我对视,火光四射,片刻后他手搁唇沿咳了咳,道:“子车公子,你似乎……搞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我怔住,只见他含笑道:“恕颜某冒昧一言。我颜瑾虽一生风流,生冷不忌,却从不染指,比我长得丑的人。”
四周又默了须臾。颜老爷这番话,我那些个目击证人该是听得一字不落,尤其是那个“丑”字……
我脸上忽冷忽热,半晌结结巴巴道:“那你……颜老爷,为何要请我赴晚宴?”
颜孝亭顿了顿,又咳了咳:“颜某是为了今日犬子拖累阁下一事,欲借晚宴,行致歉之礼。除此之外,焉能有他意?”
看他那眼中揶揄,仿佛打量着一头投怀送抱的母猪。我脸上冷热交替,梗着脖子道:“赴宴就算了。颜老爷贵人事忙,就不劳您费心向在下道歉了。”
颜老爷的笑意,有些邪魅:“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亦觉得没有必要再请客。那咱们,就直接去公堂罢。”
说着就招呼家丁绑我。我只得又叫且慢:“颜老爷,你尚未回答在下,为何声称忆卿行窃。话未说清就绑人,未免太急躁了吧?”
颜孝亭掂着手中墨玉,儒雅地笑:“不知此玉,江公子是从何处得来?”
忆卿望我一眼,垂着脑袋,声音细若蚊蚋:“此玉乃是……我在书院草堂外捡到的……”我看了忆卿一眼,目光中满盈盈的恨铁不成钢。忆卿头低得更凶。
颜孝亭哦了一声,垂眸貌似忖了忖,笑道:“实不相瞒,此玉乃一故人家传之物,因故人已矣,其子当执之。江公子既是捡到的,那在下也不便再寻麻烦,只将此玉收下,亲自还给失主。”
说完就命人给忆卿松绑,锦袖生风,扬长而去。
望着浩荡远去的人群,我抹了把汗。扭头对忆卿邪笑:“抢男人?收男宠?” 
忆卿脸有些红,嗫嚅着道:“我……我看那颜孝亭带这么多人来,提到请你吃饭时又色眯眯的,自然以为他对你……”
我恨不得敲他一记:“你见过不好面子不讲排场的大财主么?颜大老爷哪回出门仆从不带上十个八个?再说了,颜瑾是生意人,平日夜间不知有多少应酬,若请人赴晚宴全是为了收男宠,颜府岂非要建的比皇宫还大?”
忆卿不吭声了。
我又想狠狠敲自己一个暴栗。就这么张仅算清秀的脸,还想跟着江小面瓜天马行空,对颜孝亭这淫棍动动小指的举动想入非非?老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恍惚间,听忆卿喃喃道:“那墨玉看上去也没多值钱嘛,到底是谁的家传宝物呢……”与我无关,且随它去。
晚上回到宿馆,在后院梅树林中晃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依稀像是张子涯,另一个背对着我,背影很是眼熟。
我本不欲偷听,隐约间似听二人提到我的名字,遂悄悄上前,躲到了一段矮墙下。北风卷着枯叶子刮上我脸,寒气顺着领子灌进去,透心的凉。
只听张子涯道:“……今日原本可以收拾小鱼的,岂料,他突然冒了出来。”
另一人哑着嗓子道:“你也别怪他。他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有个人对他好点,他免不了会对那人心软。”
“唉,皇帝都不急,光太监急又有何用?眼看那人就要与大鱼交好,再这样下去,恐怕……”
“罢了罢了,小鱼留下来亦非百无一用,策略稍变即可。下次收网捉大鱼时,让他离得远远的,自然就不会再被他搅混水了……”
两人又低声扯了些别的,奈何风大,偷听的滋味又委实不好受,既没我什么事,便没多听。
转眼过了一月有余。其间颜孝亭又来了书院几次,回回都把儿子叫上。颜司铭每每总是兴高采烈地去,丧家之犬地回。忆卿和我乐哈哈地旁观,就算被他瞧见我俩的得瑟也不怕。颜司铭最近收敛了不少,连作弄我的事都鲜少再为之。
于是我猜想,莫非经过那日一番较量,颜孝亭那厮被小爷给震住了,所以才嘱咐儿子少惹我?
冬至日,书院放假让学生回家探亲,我住的丁字房人去房空,眼看就要只剩下举目无亲的忆卿了。小爷我既有书生意气,也有兄弟义气,在忆卿可怜巴巴的目光中,拍胸脯留了下来。
傍晚,天正阴沉,彤云黑压压的,眼看就要下起雪来。忆卿点了个小火炉,拉着我在房中偷偷温新酒,烹狗肉。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寒意已尽散,惬意正无边。
我举着个破杯子,酒刚喝到一半。哐当一声,房门大开,北风卷着几片雪叶子,飘飘荡荡,融进了手中新煨的美酒。
一袭青衫直挺挺立在门坎外,一手捂着肩膀,鲜血漫漫。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酒杯坠地。我愣了半天,赶紧冲过去扶住那摇摇欲坠之人,回头对吓傻的忆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来人有气无力抓着我胳膊:“别,别请大夫……”
我没好气瞋他一眼:“夕寒兄,你不要命,我还要名呢。若被人看到我屋里多出个死人,不用官差上门,书院那群公子哥儿也会兴冲冲绑了我送衙门!”
夕寒兄摆摆手:“若被人知道我受了伤,我将晚节不保……”看着他那张连褶子都没一条的脸,我嘴角抽了抽。他接着病歪歪地道:“快扶我进去,让我在床上躺一躺……”
我只得招呼尚在犹豫的忆卿进门,将夕寒搀到了我床上。我于医术不精,只能替他草草包扎,又让忆卿到隔壁要了点地榆。眼看纱布还在渗血,他却不介意,还嚷着要酒喝。我一面腹诽,一面替他倒了杯热酒,凉凉道:“夕寒兄,虽说在刀光剑影中混,血光之灾乃江湖之人的家常便饭,可像你这样隔三岔五地受伤……”你未免太弱了吧?
夕寒兄慢吞吞饮尽一杯酒,才慢吞吞开口回我:“卞仁啊,你有所不知,江湖之人也是分等级的。像我这样的,可谓花中的君子兰,玉中的和氏璧。”
我拍拍他渗血的肩膀:“像这样?呵呵,夕寒兄,你的江湖还真会赏花赏玉。”
夕寒姓柳,是一个自称纵横江湖的游侠。自我十六岁那年从白雪皑皑的街头捡到烂醉如泥的他,柳大侠从此缠上了小爷。小爷我当年也是心肠太好了,有饭吃绝不给他粥喝,有新衣绝不让他穿旧的。害得我娘一改以往的慈母形象,指着我鼻尖骂我缺心眼。纯孝之下,本想赶他走吧,可看到他缩在被窝里,一副流浪狗的可怜模样,心一软,愣是没开口。
以后每年冬天,柳大侠必定带着一身伤口,上我家门,夺我被窝。
后来我进了濯锦书院,本以为天涯何处无芳草,柳大侠该另觅肥羊宰了吧,他今天又给我上门来了。
我刚换没几天的崭新被窝里,柳夕寒忍痛笑道:“卞仁啊,愚兄今日不但赏到了花,还差点采到了花。”我一愕,他慢慢爬起来,附在我耳畔道:“我方才在一个小涵院里,差点采到了一朵,出水芙蓉……”
小涵院?出水芙蓉?
我仔细想了想。濯锦书院的小涵院统共有两个,一个是秦院长自己的,还有一个是他家眷的。秦宗儒是男的,不算是花;至于他的家眷嘛……听说秦夫人早逝,他膝下只有一女,名蓉字尔思,是个身段窈窕的美人。看来秦蓉便是此花。
而出水芙蓉……
我一掌拍上柳大侠伤肩:“好你个柳夕寒,柳大侠!竟敢偷看秦家小姐沐浴!”
柳大侠身上的伤从何处来,他又为何碍着晚节不肯叫大夫,全都水落石出。只是,这水不是软绵绵的潮水,而是雄赳赳的洪水。
啪一声响。我一回头,见忆卿目瞪口呆杵在那,脚下一个打翻的碗,药汁淌了一地。
我还未反应过来,忆卿已扑了过来,卡着夕寒脖子歇斯底里地吼:“你这个淫贼,畜生,衣冠禽兽!还我尔思清白,还我尔思清白……”
我心道,忆卿啊,江贤弟,你家尔思早就不清白了。看你如此反应,定是爱惨了她,可惜人家名花早有主,连果子都结了……
柳大侠,残兵遇上秀才,有手脚也打不赢。秀才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本不是你对手,可谁让你窥香窃玉,搞得自己断手断脚的?
眼看夕寒面通红,就要这么过去了,我才急忙去拉泪流满面的忆卿:“贤弟,冷静点,千万别弄出人命……”
“亏我还替你熬伤药,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好不容易拉开他,可怜的忆卿还踢着腿想补上一脚,口中嗷嗷地嚎。柳夕寒惊天动地咳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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