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花开早 +番外2篇 by 桔桔 (穿越时空)》第14章


夜深了,营区渐渐静了下来,天空数点星子若隐若现,一弯新月隐入云端,天地万物,安心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 
江楼勒住马头,停在江边,久久不能言语。 
江水翻着淡红的浪花,拍打着两岸的岩石,视野所及处,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腥味扑鼻而来,伴着焦糊的呛味,马蹄下的泥土,已猩红尽染,江楼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看着对岸短兵相接,才明白一寸山河一寸血,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顶门立户的好儿郎,多少萦绕春闺的梦里人,在拼杀中魂归离恨天,一腔热血全洒了泥尘,化作来年马蹄下野草荣荣,溅不起半分牵念。 
宣景六年五月初三,小沧山之战大捷,歧月军撤至江边,伺机反扑。 
五月初五,歧月江南岸烽烟再起,歧月族援军突破江北围击,欲渡江南下增援,江楼命人将几十桶热熔的猪油从上游倾入江中,再让投掷手点燃火把丢入江中,霎时江面上火光熊熊,歧月族援军死伤过半,败退回江北。 
今日是五月十八,僵持了十几日后,李昭棠整合战力仍强的部队,凌晨时渡江突袭……血战至此,歧月族损兵折将,拼得最后一搏,是以分外凶猛无畏……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胜负,这一仗将打得极为艰辛。 
江楼不忍再看,一抖缰绳调转马头,朝面色沉重的李昭棠道了句:“回去吧。” 
李昭棠点点头,与他并行了一段之后突然偏过脸来,神情有几分惆怅,低声问:“我……能不能与你共乘一骑?” 
江楼默不作声地策马靠近,刚想拉他到身前,李昭棠却扶着他的手臂跨坐到他身后,僵冷的身体贴着他的背,双臂环住江楼的腰,一路无话。 
江楼一夹马腹,疾驰了起来,颠簸中李昭棠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那么紧,紧到这一生,再也不需要去抓住别的东西…… 
血战一日夜后,歧月族大败,撤退三十余里,被俘六千余人,族长派来使者,请求休战言和,承诺此后向天朝俯首称臣,绝不进犯。 
李昭棠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松缓的迹象,察看过伤兵及战俘的情况后,倒头便睡。 
夜半突然醒来,抓住江楼的袖口,再次沈入黑甜乡中。 
五月二十,受降。当夜,庆功宴。 
两排火把将四周映得亮如白昼,将士们开怀畅饮,笑语欢声不绝,连在人前一向冷傲自持的靖王,唇角也挂了一弯浅笑。 
“来,是好汉就干了!”江楼摇摇晃晃地递过去半盅酒,李昭棠瞟了一眼,笑意渐深,问:“怎么只有半盅?” 
江楼在他身边坐下,手肘支在桌面上,掐了颗鲜果丢入口中,轻声道:“交杯酒,我先喝了。” 
李昭棠脸一热,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听到后,飞快地抢过酒盅仰头饮下,转过脸来低声斥道:“你真是……没个正经。” 
“我若太正经,怕你会欲求不满。”江楼笑嘻嘻地舔了舔唇,挑逗的意味无需言表,在人前一向很正经的小王爷脸上有些挂不住,转移了个话题,道:“京城,也不知怎么样了。” 
想起改国号的事,江楼有些沮丧,居然没有一语成箴,实在有损他身为小攻的威信与面子。 
“自半个月前就再没接到京城的消息,江楼,你不觉得事情有些怪吗?”李昭棠放下酒盅,压低了声音,连日来被战事堵得头昏脑胀,现下终于可以分出些心神来思考别的问题,江楼低头一想,确实有些蹊跷,道:“难道皇帝大彻大悟,改过自新了?” 
“尽说傻话。”李昭棠忍不住敲他的头,笑道,“那比你变成猪还难。” 
意思是说他变成猪很容易了?江楼一手悄悄探到桌下,与李昭棠暗里一番嬉闹,顽皮劲儿过去了,才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 
两边的护卫们全部持刀立起,四大将军齐刷刷站定在二人桌前,皮笑肉不笑,江楼脑中飞快地闪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类词语,一把拉起李昭棠后退了一步,挑眉道:“几位将军,这是为何?” 
年纪最长的燕将军上前一步,道:“靖王爷年少英雄,用兵如神,捷报已传回宫中,陛下龙心大悦,命我等护送王爷与江侍郎回京受封。” 
李昭棠皱眉道:“陛下旨令何在?为何我一封都未见过?” 
一旁的赵将军接话道:“半个月来京城发过一十六封急报,我等怕王爷分心,全压了下来。” 
李昭棠当下火冒三丈,喝道:“大胆!圣上诏令,岂能欺瞒不报?!” 
个子最高的卫将军拱了拱手,看似恭敬,道:“王爷可是误会了?李明瑾那昏君,早已于十日前被斩首于朱雀门外,咱们侍候的可是容王,当今圣上。” 
“七皇兄?!”李昭棠失声叫了出来,“他还活着?!” 
江楼听得一头雾水,几个将军轮流着一番番话表过,他才稍微理出个头绪…… 
他们口中的容王,李昭棠的七哥,数年前在皇族倾轧中被废为庶人,流落民间生死未卜,几年内暗地里囤兵买马,此时趁乱起兵,一举攻破京城,并于五月十七称帝,定国号为“永召”。 
李昭棠一张脸早已褪尽血色,厉声问:“你们是容王的人?” 
四人齐齐地点头,卫将军道:“属下的命就是容王给的,自然要誓死追随。” 
李昭棠暗中握住江楼的手,手指僵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江楼回握住他微颤的手,明白靖王的处境已是十分危险……新帝登位,说是封赏,其实,不过是逼着李昭棠率军归降罢了,至于归降之后如何处置,以江楼多年来看电视电影的经验,被废为庶人绝对是最好的结局。 
明亮的火光映着远远近近的面孔,在他眼中一片模糊,现下江楼看得进眼的,只有一个李昭棠,而后者,眼中一片漠然,冷冷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几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之后他变得异常冷静,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一个浑帐至极的笑话。 
花开早·江空无畔(完) 
花开早·明月松间 
“你说,这一役,我是胜了,还是败了?”李昭棠在一块溪石上坐下,捞了块卵石在手中把玩,语气淡若微风。 
江楼从水中数条暗影上移开目光,做了一个捋胡子的手势,在光洁的下巴上顺了两顺,故弄玄虚得让人火大,李昭棠眉毛一挑,将手中的石头丢入溪中,惊散了围绕在饵边的鱼儿,江楼无奈,收起渔竿,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保住的山河终究是别人的,保住的命才是自己的,我们能脱身出来,就是胜利。” 
李昭棠张了张口,又想不出什么言辞反驳,忆及当时逃离的种种,只觉得上天垂怜,有惊无险。 
那夜二人并没有反抗,很识时务地被软禁在帅营中,恰好凌晨时分刮起了东风,他们便把江楼配的那些迷魂散断尘香之类的东西通通撒了出去,为保险起见,又用湿布巾掩住口鼻,顶着漫天的迷药去伙房里放巴豆……就算迷药没用,也得让他们拉上三天肚子。 
然后,两个人左迂右转偷出李昭棠的爱骑“赤雪”,趁天色尚暗逃了出去,顺手牵带了些财帛细软,以保将来衣食无忧。 
当他们发现这条幽静偏僻的山谷时,已经奔波了四日,军中的消息完全置于脑后,两个人牵着马隐入这乱山深处,打算避过风头再出关。 
好在此地罕有人至,树木茂盛,风景明秀,溪流蜿蜒而下,清澈见底,猎户的小屋虽然废弃了很久,却也能遮风挡雨,收拾了之后作为安身之处,虽然比起王府来简直有天壤之别,不过对于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江楼来说,隐秘的二人世界与原生态的隐居场所足以让他心花怒放。 
至于养尊处优惯了的小王爷李昭棠,情绪着实低迷了几天,饮食无胃口,调情没兴致,整个人沉默内敛了不少,一张刀子嘴也仿佛生了锈似地,变得惜言如金。 
江楼看在眼里,明白这人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落荒而逃,自然是不甘心,低潮期在所难免,而且一钻起牛角尖来是谁也劝慰不了的,他也干脆保持沉默,努力作个称职的家庭煮夫,一日三餐悉心照料,夜间又调了些饵食来钓溪鱼,准备明晨熬鱼粥给他的小棠作早点。 
李昭棠入神地看着江楼换饵甩钩,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下游动的黑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来对他的种种淡漠,看着清薄的月光下江楼全神贯注的面容,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低声道:“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江楼轻声抚慰了一句,眼光片刻也没从渔线沉入水下的地方离开,李昭棠胸口的闷胀感有增无减,挤出一个笑容,道:“皇族下野这种事情,我从小见得多了,本该习惯才是……”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江楼淡淡地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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