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173章


季华鸢半饷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走回到凳子前坐了,却依旧用非常警醒的目光打量着晏存继。晏存继也不在意,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凡人必有逆鳞。你现在觉得他对你百般忍让、千般理解,终不过只因为你没有触到他那片逆鳞罢了。不过说实话,北堂朝这样站在权势最高处的男人——又相貌不凡,文韬武略……即便是你没有触他逆鳞,他能对你宽容怜爱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难得了。你,也没什么好不知足。”
季华鸢点点头,又摇头:“我只想听你说,你觉得他的逆鳞是什么?”
晏存继嗨了一声:“这让我上哪儿知道去。谁没有点自己的禁忌,逆鳞这东西,也没个标准和底线。说不准他是固执的爱国派,能宠你上天,却不允许你说南怀半个不好。又或许他有什么隐秘的恋兄癖,哪天你俩躺在床上,你随口说一句觉得北堂治的眉毛不好看,他就受不了了……又或许,根本就没这么复杂,说不定他就只是单纯地受不了别人睡觉磨牙都不好说……”晏存继说到这,自己忍不住哈哈笑了:“对对对,说不定你哪天睡觉中放了个屁,他第二天就蹬了你。”
季华鸢黑着脸看他自娱自乐,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了。这个人哪像是要蛊惑人心的,他简直就是在闲扯淡。就像是一个人给你盛上来一个精致的巨大的纯银罩子,你怀着一颗忐忑的警惕的期待的心将盖子揭开——里面赫然盖着一碗大酱。这人,不是素来最喜欢这么作弄别人的吗?
季华鸢叹口气:“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真是懒得理你了。”
晏存继自己乐了半天,突然抖了抖眉从床上下来了,挤眉弄眼地说道:“别光让我自己乐呵啊,我们逃了宴席,何不去做点有意思的事?”
“你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季华鸢止不住地皱眉。
晏存继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你别告诉我——北堂朝母后的卿云殿,你没有动过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逆鳞(二)
季华鸢心里咯噔一声,然而他面色却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卿云殿是禁宫,有重兵把守。擅闯者……”
“擅闯者按宫规处置。”晏存继不耐烦地点着头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嗤笑一声:“怎么?那几个总兵台的怂包,就能挡得住你身轻若鸿的华鸢公子了?”
“不是拦不拦得住的问题。”季华鸢严肃地看着他:“而是,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犯这个险。”
晏存继闻言仰头哧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斜着眼睛看季华鸢:“少来,你敢说你自己就不想去看?拉倒吧,以你那脾气,恨不得把北堂朝的老底摸个底朝天才肯有一丁丁点的安全感……”晏存继说着,蜷起三根手指,拇指的指甲抠在自己的小指肚上,用力比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啧啧道:“怎么可能放掉这么大一块。”
季华鸢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冷笑:“我再想去看,也完全可以告诉北堂朝一声之后光明正大地去看。再说,后天就是卿云殿开殿的日子,我有什么不能等的?”
晏存继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着脖子看着一脸寡淡的季华鸢:“即便是开殿的日子,你若进去也只能随着别人一起走个大概,贡上几炷香,那有什么看头。你若是现在告知了北堂朝要进去,即便他应允——也要报到南皇那里去,大费周折不说,今晚肯定不行了,等明天报告南皇,南皇允了,到了后天,你不还是只能随大家一起进殿朝拜?我说季华鸢,就这么小手指头大点的事,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季华鸢犹豫了一下:“可是……”
“哎呦我的天,可是什么?”晏存继一拍大腿,心急火燎地站起来,张罗道:“你就和我偷偷溜进去瞧个乐,谁也不知道,你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的?”
季华鸢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好是好。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先太后的行殿这么感兴趣?你又在肚子里打什么算盘了?”
晏存继被他问得一愣,他怔了片刻,突然忽地笑了:“我只是听说,先太后一世荣宠,不争不斗,却和南怀先帝两厢缱绻……”他说着,微微垂下眸自嘲一笑:“和你娘一样。即便到了最后,父皇对她下了那般狠手,但我知道,她也是父皇一世唯一爱过的女人。她为了季楚峰自尽后,父皇没有将她的不妇道布之天下,并不全是为了皇家颜面。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父皇为他守了整整三日的灵,甚至怕她魂灵反感,在外殿远远的守着的。”
季华鸢闻言愣住了:“什么……”
晏存继略带苦味的一笑:“这世间总是有那样一些人,让一个铁骨男儿为她们化了一颗心。只是有人惜福,有人不知福罢了。”
夜色又一次笼罩了这片建在山脚下的辉煌的殿群。中央大殿的灯火又一次亮了起来,歌舞声升腾起来,像是一片绵软的云,渐渐地罩住了整座汤鹿。汤鹿温泉行宫之行本就是南皇每年的舒心之行,向来没什么大规矩,是以宫人们都可以远远的跟着看歌舞表演。季华鸢和晏存继一起走在路上,连来往的太监和宫女都很少了。丝竹声远远的飘进耳朵来,晏存继心情很好似的还跟着哼了几声,季华鸢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沉默无言。
先太后居住的宫殿名曰卿云,是当年先帝提笔写下“卿美如虹,卿质如云”八个字后定下的。卿云殿位于汤鹿殿群的东南角,地处群山带交汇处,也是整座汤鹿温泉的分流中心点,地理位置格外优越。季华鸢当初看到整座汤鹿行宫的鸟瞰图时,就对那一座宫殿印象深刻。即便同样是朱红漆砖、碧色翡翠琉璃瓦,似乎与其他宫殿都没什么不同,但那背依群山、勾连山水的气势,当真显露出一种温良而伟大的母性。北堂朝曾对他说,卿云殿虽然不是母后长年居住的宫殿,但却是母后最喜爱的居所。即便母后过世很多年的今天,卿云殿也隐隐带着那种母仪天下的气势,绝不是后宫三千佳丽的宫殿所能相提并论的。
季华鸢想,这会是怎样一个女子?大概是世间至柔的女子,才能养育出如此温暖而阳刚的孩子。大概,女子生来就应该柔情似水,所以同样是世间最深情的女子,柔美如先太后,才能安享一世和美。而自己的母亲,即便同样惊才绝艳,即便同样深情难欺,却因她的刚烈,落得那样暗淡的结局。
人各有命,你或许可以笑看众生,但对待命运玩弄,你也只能认命。没有谁,能抵得住命运的缠磨。
两人走到距离卿云殿百丈之外便先后隐入了花园里的假山后。因为季华鸢曾经细致地熟悉过整座汤鹿的地图,因此由他带路。他带着晏存继从假山后穿过长廊,走廊顶,直接绕到卿云殿的后身。卿云殿没有后门,只有一座绝算不上低矮的围墙,是以只有两个明哨,一个暗哨也无。
晏存继伏在长廊的廊顶上看着下边的两个岗哨,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华鸢一眼。季华鸢没有回视,只是微微动了动唇,不出声地做口型道:“别轻敌。”
晏存继点头,敛了敛神色,当先腾起从廊顶后面跃下,刻意弄出了一些声响。那两个岗哨各有两人,纷纷朝他那边望过去,有两人同时开口喝道:“什么人!”
静悄悄的花苑里哪有人回答。侍卫们拔出剑向前探了几步,只见明晃晃的月色下,空旷的长廊,没有半点人影。远处突然有一群未来得及迁徙的大雁低矮地飞过,一个小侍卫仿佛松了口气,收了剑回头摆手道:“是大雁。今天天闷,可能是快要下雨了,大雁飞得比平常低一些。”
其余几人松了口气,另一个人突然笑了:“放松点,我们守着的又不是国库宝藏,只是先太后的寝殿罢了。哪有人过来闯。”
就在侍卫们背后的围墙的另一头,季华鸢和晏存继已经无声地潜了进来。季华鸢面无表情地贴墙而立,静静地听着墙另一头的侍卫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轻松话,回过身朝晏存继点了点头。
晏存继比了个手势,向他示意里面。季华鸢略一思忖,压低声音道:“应该不会有人守了。先太后不喜人多,圣上最多也不过在外围多派些人手罢了。”
晏存继想了想,笑道:“其实侍卫们说得没错,这又不是国库宝藏,只是先太后的寝殿罢了。又会有什么歹人真要闯进来呢?”
季华鸢横了他一眼,收起腰间方才用来勾住晏存继的天盘丝,随口说道:“虽然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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