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第106章


摇摇头,白季庚还是叹息一声。
比起旁观者的感慨万千,身在其中的人反而不动如山,傅希如进来之后,见卫燎坐在御案后,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居然都找不到什么话说。
事已至此,言语已经不必再多。
卫燎沉沉看了他许久,只问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即使没有证据,即使不曾眼见,即使事发之前确实一无所知,然而这件事发生之后,两人心中都明白是谁做的,目的是谁,想要什么。
傅希如什么都不说,已经是一个立场了。
室内十分安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铁马叮叮当当,敲乱了心弦。
傅希如神情也不好看,抬起头与卫燎对视,神情如巍峨青山:“臣确实不知。”
卫燎定定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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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啊,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是最虐的吧,目前来说。
傅希如知道是公主动的手,甚至能猜到怎么做的,卫燎也知道是公主,但傅希如不说,不承认,显然是站公主而且毫无悔改之意,明知道公主赌的是运气,卫燎运气好没有中毒,但也面不改色。
卫燎的心情:是你抛弃了我!
话说国庆节到了,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然后我寻思问一下,你们国庆节是不是就没空看文了啊?这假期还挺长的呢,我估计假期就能完结,之后是两个万字番外吧,感觉不大凑巧。(完结了想要夸夸才有番外!跺jio!)
第九十四章 鹧鸪
傅希如不肯说,卫燎也不愿意追问。
心里有答案和真的是这样,是完全不同的。
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抛弃,其实也有一段日子了,只是大概总不肯相信,所以还算有一口气在,然而真正面对事实,不得不相信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病了起来。
这场病也来的正好。
他在病中继续处理政务,将傅希如羁留在行宫,却再没有见过他。行宫里先是有了一场阴谋,后又有卫燎和陆终两个病人,越发门禁森严,不好窥探。
大理寺的审讯和宫内的审讯断断续续结束,紫琼也得以回到他身边,照料起居。
宫中审讯宫人,一向是要用刑的,紫琼身份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犯而已,好在事情确实与她无关,得以保全,身体却还是有所亏损,回来之后与其说是侍奉,不如说是陪伴。
她心里有数,想起数年前卫燎说的生啊死啊,傅希如也会要他的命啊,顿时一凛,即使没有见到傅希如,也不多问,只一味开解卫燎。毕竟相伴日久,在紫琼心里并不觉得卫燎只是帝王。
先皇后早逝,留下一个孩子,看起来富足,实则匮乏,这不靠近是看不见的。
行宫里的动静瞒不过人,只有消息难以打探到真的。外头人至多不过猜到行宫出了事,而且不是小事,但却没有方向,只好乱猜。只是行宫里现在人也不少,有卫燎,太子,贵妃,重臣,勋贵。虽然人人都能猜得到,倘若出事,无论如何都和卫燎有关,然而也拿不准究竟出了什么事。
人心如同夜风里的酒旗,始终是摇动着的,千百年来毫无差别,只需一线光,就能照见所有欲念。
只要有机可趁,就免不了惊动魑魅魍魉。
卫沉蕤等着消息,等过一天两天,等到自己的线人全都使唤不动,连傅希如的消息也不好探听,甚至正大光明写信过去,也只能得到一切安好的答案,难免心中忐忑不安,索性称病,向卫燎请求派驸马回来探病。
在恩爱夫妻间,这倒是理所当然。更何况避暑确实不同平常,来来去去的也不少见。
卫燎得了她的消息,终于从病榻上起来,叫来紫琼,换过衣服,梳好头发,整整齐齐,坦坦荡荡,正大光明的坐着,等一个最后的结果。
他叫人去宣召傅希如过来。
两人其实好有一月没有见面,不过奇妙的是第一眼看到他,卫燎就觉得好像从未分离,这神情熟悉,这人更是熟悉,只是多年情爱好似大梦一场,当时身在梦中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孤寒,现在种种感知终于回来,他竟然觉得陌生,又觉得难捱。
无端莫名的痛苦。
卫燎默默咀嚼这种滋味,看着傅希如进来,默不作声,示意紫琼出去。这姑娘腰背挺直,满脸都写着戒备和迷惘,到底是他太稳不住,叫身边的人也跟着担心了。
“汧阳写信,说自己病了,想要你回去陪伴她,探探病,”卫燎手里还拿着卫沉蕤的信,平铺直叙,说清楚了:“你要回去吗?”
多年前,卫燎是问过你是否爱我的。他生来渴求纯粹的爱,因此生就多疑之心,并非毫不犹豫,就相信傅希如真的爱他的。
傅希如那时候说的是我毫无选择。
卫燎懂他的意思,那时候他们都算得上是情窦初开,傅希如碰上卫燎,算是灭顶之灾,从此之后人生之路都是早定,何况是爱与情意。他们好似两支交缠的太早的藤,天长日久,粗略看去只觉得同根同源。
其实并不是。
他从前没有选择,现在卫燎就由他选择。
一头是卫燎,一头是傅希如那莫名其妙的,卫燎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欲念。
胜负一望即知。
傅希如好像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一样,沉默片刻,平静的回答:“陛下天恩,容许臣回京探望公主,臣万分感激。”
卫燎蓦然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想大喊一声,或者抓住他问一问,你我何以竟然如此生疏,又没有力气,也报之以静默。
他觉得自己应该含恨了,然而竟然没有,只是空荡荡的,并不好受,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来:“我送你。”
来,是猝然闯入,走,就不能突兀,要郑重其事,当着盛大天光,当着众人的眼睛,当着心知肚明,当着分崩离析,在内心的巨响之中,好好告别。
能得一句“那时我珍重你,爱逾性命”,对卫燎而言,不管是他还是傅希如,都不算是白活一遭了。
这句话多么奇怪,然而傅希如也没有拒绝,卫燎走下来,两人面对面,然后卫燎忍不住又去勾傅希如的衣袖。
“你……”
此时此刻难为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傅希如不语,卫燎知道他望着自己,也许想听一听最后时分自己要说什么,也许只是带着一张面具未曾掀开。
二人肩并肩出去,傅希如自觉的退后一步。
卫燎只觉得身边一空,后知后觉意识到十年来他们始终这样,傅希如不能和他并肩,永生永世也不能,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心里空荡荡,就逐渐失落了。
遍寻不获。
天还很亮,有鹧鸪清蹄,在山林中远远回荡,长一声,短一声。卫燎无端觉得像是送葬,摆摆手不让人跟着,和傅希如一起往前走。
二人看起来都云淡风轻。
卫燎想了想,如常闲话:“朕准备等到承明三岁就给他开蒙,原本想好该是你来,只是陆终要告老还乡,朕不大愿意放人,只好加封他太师,让他来带孩子了。”
当世大儒来给一童子开蒙,算是大材小用,然而谁让这是皇家呢,自然当得起。陆终身体余毒未清,恐怕也不好劳动,在此位置上也算是荣养,是卫燎的体贴了。
傅希如自然不会反对:“陆公学问精深,正合适为东宫之师。陛下为太子所计深远,慈父之心,令人感佩。”
他其实也算是做了父亲的人,可却很少提及孩子,和从前别无二致。卫燎觉得有些可笑,只是没有力气笑出来,也就不再提起,只是驻足在路上,道:“你听。”
是鹧鸪的声音。
有人说,鹧鸪的叫声听起来像“行不得也哥哥”,能勾起满腔离愁别绪。多少诗词唱诵过,可不到自己身上,感触永远是轻飘飘的。卫燎想起许多词句,可他的愁不是春愁,于是也无法出口。
两人一直走到几重门外,有人备好了马——卫燎早就吩咐了。
四下寂静无人,微风吹动细细的草茎,卫燎看过满目盛夏风景,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他:“去吧。”
真要分别,是如此容易。
行不得啊,哥哥。
傅希如接过丝缰,露出几分欲言又止。卫燎心里一跳,不知道他还要怎么捅出最后一刀,却见傅希如叹息一声,倾身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唤:“陛下……”
卫燎默然不语,僵立不动。
“其实……”傅希如似乎执意要提起旧事:“其实,当年你我,确实都太过莽撞,可有时候,世上只有一条路,只能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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