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第17章

小六反应最快，他翻身上马，朝季良喊道：“老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快撤！”
众人听得命令纷纷调头，可是季良却像是呆了一样只站盯着陈望却一步都走不动，童公公趁机上前，拉着季良就要走，可是季良终于看了他们一眼，一把推开看童公公，将他推向众匪，小六看见季良和他用唇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莫管我，快走！
兵荒马乱之中，小六不断回头，看到季良被御林军押这跪倒在地，可是眼见还是死死的盯着陈望，跟着他吐出的血一起大口的喘息，他无不遗憾地拍了拍额头，完了，他再也带不回完整的老大了，季良的心，被皇宫里的那个人彻底绊住了。
季良被押回了熙园殿，陈望昏睡不醒，滴水不进，消息却被秦复把控的很好，行刺之事瞒不住，可是到底也没人知道现场到底怎样，秦复回禀了右相，二人做出商议，不让人放出陈望重伤的消息，只说有了些皮肉伤，修养几天便好。这几日朝堂之上，若有大事，由左相和右相商议决定。
季良回宫后不言不语，熙园殿被上了锁，重兵把守，之前侍候的近侍也被带去一一问了话，季良不吃也不动，每日端坐在窗前，望着大门发愣。
只有每次有人送饭进来时，他会拉着那人的衣袖殷勤的问，外面有什么消息。
自然没有人理他，三日后殿门终于被打开了，秦复踏了进来，季良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是看见秦复进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了出去。
“秦将军，他怎么样？伤的严重吗？可曾好转了？”季良拉着秦复的胳膊不听的问着，涕泪纵横。
秦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足以道尽了鄙夷。一拂衣袖，季良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皇上早就知道你不是前朝皇后了，”他开口道，季良麻木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他惊异的抬起头，对上了秦复冰冷的眼神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从你送阿宁出宫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他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细，季公子，其实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你之前做的所有手脚皇上便一清二楚了。你的心，真是狠啊！连侍寝这样的事也可以在你的掌控之中，感情之事你都可以逢场作戏，而且装的没有一丝破绽。皇上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刻意接近皇上，主动侍寝这些也都有目的，可是皇上还是愿意相信，你后来对他有那么些感情。”
“皇上之前，待你是真的不算好，可是他后来，对你就都是真心的。你给左相送画了之后，皇上似乎想了很多，也决心善待与你。他从前不敢待你好，是因为皇上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去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淑贵妃也好，番邦美人也罢，不过是政治工具罢了，他好声好气的待着她们，却从来没将真心付出过。皇上那么一点点真心，都给了你。”
“你不知道皇上的父亲对他有多严苛，他三岁读书，四岁骑马射箭，三更睡五更起，皇上的人生没有选择，他是他父亲选定的未来的君主，他必须要做到比常人更加坚韧，更加冷血。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情是他的母亲，先王妃是绸缎庄老板的女儿，生的漂亮端庄，又读书习字，一身的才气。先王爷娶她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艳，可是后来先王爷发现她总是心疼皇上，娇惯儿子，又没有野心，只喜欢诗酒花的闲散日子后就将她处死了。那时候皇上还小，此事成了他多年的心病，少年时日日惊梦又不敢让人知道，小心翼翼的藏着不敢露出自己的怯弱。他害怕自己不学无术日后也会像母亲一样枉死，便拼了命的努力，后来他终于可以当成一名好的君主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温柔的对待自己身边的人。”
“左相生辰之后他决心要学着善待与你，他说一生遇到一个让自己非常心动之人不容易，皇上问了我很多，如何去讨自己之人的欢心，甚至问了，民间夫妇都是如何生活的。前日之事，是皇上早早设的一个局，他料想到京都还有你龙城的人，便知道你或许还有计划，皇上似乎还打算，只要那日你不走，他连你送宁皇后出宫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了。皇上未尝不知，让你走或者让你死对他对朝臣都是最好的交代，只是皇上似乎就是舍不得。可是季公子，那日之事，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皇上那样的人，若是有情，自然是待你是极度好的，若是你彻底耗光了他的耐心，他想整死人的手段，不比你少。”
秦复每说一句话，就如同一把刀子戳了季良一下，直到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之后，季良终于痛无可痛了，这是自己的报应，明知道以感情去哄人是被卑劣的手段，明明自己之前也是七尺男儿铮铮铁骨，国破家亡，不能慷慨赴死，反而自甘下贱，用最阴暗的手段去勾引男人，不仅自己尊严尽失，颜面无存，也勾的别人动了心和他一起煎熬，后来他连仅的的一点真心也失去了，是他的活该啊！那人为他动了情，还险些要了命，这是血淋淋的债，他这一生都担不起的债啊。陈望受伤的这几日，季良睡卧不宁，那比刀子插在他自己身上还难受，他不吃不喝，就是等着那个消息，如果陈望死了，他便下去陪他。
“季公子，皇上已经醒了——”
季良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惊喜的笑，他喃喃道：“这便好，这便好——”话刚说完，想起了另一层关系，又道：“那是他让你来的吗？他让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秦复道：“皇上让我问你，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现在离开，只要你日后不再踏入京都，他都不会再为难你，二是去见他，他会亲自赐死你。”
☆、一别两宽
陈望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失血过多导致他面色惨白，他端坐在龙椅上，等着一个结局。他本以为，自己这般冷硬的一生终于有了些许柔和的色彩，那人虽然心思深重，但是生性不俗，风骨铮铮，又有一颗玲珑赤子心，若得他相伴，或能不枉此生。
然而终究是他错了，他的一生，就应该是高处不胜寒的帝王，情情爱爱只能是小女儿的才可以相信的东西，他虽有天下，依旧得不到。既然如此，及时止损，他们二人都回到自己原来的路上，方是上策。
陈望或许为爱痴过，可是没有痴到忘掉自己是谁的地步，他自小便害怕失去，那么如果季良抓不着，他至少还能抓住这万里江山。
书房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陈望头都没抬，满脸的疲倦，道：“他走了吗？”
是谁步履踉跄，险些摔在了地毯上，他睁开眼，却看见了初见时，端坐在凤位上，不卑不亢的仇视着自己的季良。季良又回到了他们刚刚见面的样子，冷漠疏离，嘴角浸着嘲讽的笑意。
陈望瞧着他的样子，竟然有些失神，似乎这数月的欢好，只是他意淫的一个梦而已，季良依旧是季良，即便做了俘虏，也是这样一幅天生傲骨无法征服的模样。
陈望有些讽刺的笑了，这本来就是事实，季良这数月，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或许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你没走？”
“我听闻皇上要赐死我，过来领死。”
陈望怒不可遏，他自问杀不了季良，得知季良在那日遇刺有机会逃走还跟他回来之后甚至还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希望，可是他已经让秦复去放他走了，他还来挑衅，季良果然是季良啊！说起冷血薄情，陈望竟在他面前自愧不如。
“朕不欲杀你，你到底因朕几次三番性命不保，朕虽然寡义，亦知世上之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天不亡你自有天的理由，朕强行要你性命，亦是无趣。这世上知你不是皇后之人不多，朕想要守住这个秘密，另外会派人放出消息，说你与朕之前的传言都是假的，是为了保你性命的权宜之计。而你，季皇后，朕也以仁爱之心相待，放你去过逍遥的日子了，这与朕与你，都是最好的结局。自然，你也不要想着再掀起什么风浪，你自己也说过，大合湮灭是民心所向，所以朕劝你也收下不该有的心思，莫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至于你龙城的数万匪众，朕亦清楚告诉你，只会给你半年时间，安置了他们，半年之后，自有人去接手你的山头。言尽于此，季皇后快快离去吧！”
季良听得他一字一句将二人撇的清清楚楚，几次险些脸上挂不住要瘫软下来。没什么比这个更能惋心刺骨的了，前几日还和他相拥游湖之人，今日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冷漠的将二人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连他们在一起存在的痕迹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