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清月下》第110章


乌桑嗯了一声,两人相拥而卧,正是说话好时候。
“我听得消息,乞合得了手,白落已被下狱,听说只诛杀本家,不牵涉族人,胡人朝廷为伊万将军平反,赐了谥号。”说来说去还在这事上绕着,乞合说乌桑是伊万家族之人,这对他也算一件好事。
乌桑却不见喜色,他不知怎么想起那徐家女公子囚|禁自己时所说的话来,结合朱离方才欲言又止的问题,在心里有了个隐隐绰绰的问号,淡的很,他并不深究,只是道:“乞合得偿所愿。”这次事件他和乞合接触不少,对这人颇为欣赏。
朱离笑了一下:“他事了之后还欲寻你,只是你还在山上,他等不得,先回了胡地。”
乌桑心里轻轻嗯了一声:“他对我颇为照顾。”
“这里离胡地近,你若想见,还有机会。”他手指在乌桑胸口勾玩:“你知道朱府一事牵扯多少?除了陆少保,只二品大臣就下了两个,其余更多,徐州常大人虽然后来投靠了徐学士,却也没能幸免。”
乌桑一时想不来二品是多大的官儿,倒是想起那日在街上朱家那旧仆曾说过,朱府一事牵扯的官员甚多。
朱离有些黯然:“只是他们忙着争斗,林步月的死只是一笔带过——惜烟不堪堂审,对怒杀林氏一事供认不讳,周兴怀无罪开释,厨房里下毒的人也被拘拿,那林主簿是陆少保一党,自然也伏了法,可是假抱夏是徐大人的人,她大摇大摆出了府!”
乌桑听了这许多,安抚他:“已很好了,若不是有你周旋,谁还记得林氏之死。”
徐学士有了《仰止书》和《沉香谱》,要扳倒陆少保已有了筹码,兵荒马乱之际,谁还能顾得上这些事。
“上面到底顾念陆少保之情,只判他满门抄斩,不涉族人。”这倒害苦了他,从徐州到北地,陆少保余党不止一次截杀他。
乌桑也想到了:“他的人追杀你?”
“他恨毒了朱家,自然见不得我好活!”他说到这里想起什么,笑了一下:“柳家柳城柳老爷子病逝,现在是柳吹絮当家,棉儿那丫头自觉哥哥一人不顶事,小小年纪竟要自梳不嫁,和吹絮一起理家!这次他们知道朱家落难,特地来看我,帮了我不少!”否则他一人加上押送兵丁,也抵挡不住陆少保的杀手。
乌桑与那两兄妹算不上相熟,但印象中柳棉倒是个有趣的姑娘,不觉笑了一下:“该当谢他们。”
“我正是这个意思,我等三年之后太迟,你替我去谢他们,可好?”
乌桑顿了一下,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额……也没什么话说。
☆、生忧怖
朱离在北地表现良好; 前几月的半天假期也未曾休过,现在乌桑来此办事,他有心陪同; 这一晚等众人下工回来,他便趁空拿了秦氏给他的一些东西孝敬官差; 再说些恭维应酬的话,竟一连得了三日假期。
朱离在北地劳累; 乌桑一路也辛苦; 两人下午又一番被翻浪涌耗费了不少力气,这一夜相拥睡去,至次日日上三竿,还是乌桑先醒,看朱离头凑在他颈边上,一只手臂横在他胸膛; 好梦正酣。
他不忍吵醒; 轻轻往上挪了一份; 半靠坐着,手指绕过朱离头发; 静静地看。
朱离侧卧; 他黑瘦不少; 刺字的半边脸恰露在外面,从乌桑这个角度看去,朱离原本俊逸的容貌因这字毁坏殆尽,但乌桑看着; 却只觉得心里怜惜不忍,他伸手轻轻去抚,才凑近,朱离却忽然醒了,眸中精光一闪,看着眼前的人是乌桑,才放松下来,往乌桑跟前凑了一凑,重新阖上了眼睛。
但他也顺手将乌桑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捉了下来,捏进了被窝。
乌桑心想,原来他心里对这个字在意极了,不管在旁人面前怎样恬淡看开,他还是在别人靠近他脸上伤疤的一瞬时就惊醒过来。
他又滑进被窝,伸手搭上朱离腰身,凑近他脸颊边要吻他脸上伤痕,朱离忍着没动,偏在这时营房简陋的门扉被拍的山响:“朱离,又有人寻你!”
两人都想不到是谁,但衣衫不整显然无礼,慌乱之间穿衣起身,等推开木门,却见寒着脸站在北地略显凌厉的春风里的人是青槐!
她见着朱离模样,只在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便沉着下来,对着朱离略微行礼:“打扰了,朱少爷!”而后挑起眼皮看了一眼乌桑,语气淡淡:“你果然在这里!”
乌桑对她言外透出的那点了然和不屑有些恼火,脸色也不见好,只问:“你来何事?”
青槐哼了一声:“我并无意扰你好事,只怕你来了北地只顾自己春宵苦短,却忘了别人正性命攸关!”
乌桑皱了眉:“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难道云藤花长在朱少爷床上?!”
乌桑气得往前蹿了一步,倒是朱离,虽然听出青槐言语里对他的不满,他还为防着两人为此打架,伸手拉了一把乌桑,和气道:“采药之事不宜耽搁,我们现在就去!”
青槐挑眉:“朱少爷也去?”
“玄奇峰山势孤兀,怪石嶙峋,非寻常人力可攀登,在下虽武艺低微,但多一个人总有多一个人的助益。”
这倒是真话,况且对方纵使处此境地又被自己挑衅还沉得住气,一副绝好气度模样,青槐已是一派掌事的人,纵使心里不爽利,也只得沉住气嗯了一声。
众人从未到过玄奇峰,不敢托大,且带了干粮带了水,备齐了过夜会用的厚衣衫,这才启程。
从北地往玄奇峰半日的路程,三人结伴而行,朱离碍着青槐脸色难看,也不便于乌桑过于亲昵,偏乌桑小孩一般赌气,挽着他的马缰走在前头,对青槐不管不顾,更弄得气氛尴尬。
行到一半已远离了流放犯人劳作的场所,路上只有三人的马蹄得得,朱离忍不住拉了乌桑一把:“你们怎么弄得这么僵了?”
乌桑面无表情,放松缰绳由着马儿走了两步才说:“她刻意对你说话不敬!”他正为朱离处境而担忧,偏他们见的第一个北地之外的人就对朱离不敬。
朱离听得笑了起来:“她对我言语不敬实属正常。”青槐对乌桑向来不错,若非心有好感,怎会在乌桑危难时刻相救,又怎会解蚕丝软甲相赠,只是乌桑也不知是不放在心上还是当真迟钝,竟然还将那蚕丝软甲拿去当了银子给自己买剑,哎!
乌桑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扯着朱离马缰,两人又行到了前面,青槐打马追上来,一阵风一般掠过他们,却还跑到前面去了,只在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后面似乎有人!”
北地集中犯人做苦役这段地方平缓,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老远,只见这时节还是一片乏味的黄褐色,却压根看不出人影来,但思及陆凛余部对朱家穷追不舍,两人又不敢掉以轻心,走走停停,直到玄奇峰脚下也未见后面有人,以为是青槐存心戏弄,也不再管了。
北方山势一般宏伟雄壮,连绵不断,这玄奇峰却只是一座孤峰拔地而起,从山脚一眼望去,只见几缕晚霞飘在山腰上,却不见山顶在何处。
三人在山脚吃了点干粮,便开始登山,但偏这石山底部树木茂密,贴地更是长了齐腰的杂草荆棘,几乎无处落脚。
三人只得一边拔出刀剑斩落杂草开路一边登山,夜里在山上歇了一夜,次日等到午时,三人才行到山间一处大石边。
那大石凸出山沿一段,略微倾斜,能容十余人站立,三人在此处歇息,吃些干粮,这时再往上看,山势直立,连砍草开路而行都做不到,只能徒手攀登了。
形势所迫,三人都运起轻功掠上半截,便攀住山石贴在石壁上休息一阵,再往上攀爬半截,一时都气喘吁吁,狼狈万分,这时谁也无心置气,看着彼此模样,唯有苦笑。
三人行到艰难处,脚下无可借力,纵有轻功也使不出来,只得像山野孩子爬山一般一个缀着一个,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等到傍晚时分歇息时往脚下一望,便见万丈云霞接在脚下,一时反而看不到山脚。
三人皆是江湖奔忙之人,还未见过这等景象,一时被脚下落日染霞,金光耀眼的景象吸引,乌桑看了一眼云霞再看一眼朱离,霞光染得他脸上一片明亮,他瞥一眼青槐,见不注意这边,凑近在朱离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惊得朱离慌忙拿眼看青槐,却见青槐正别过头去,忽然伸手一指:“快看!”
朱离和乌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山峰往上却是向里凹陷进去一圈,像是被一条带子勒出的伤痕一般,那凹痕的上端垂下一圈莹绿的花苞,像是碧玉一般,乌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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