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世嫣然》第3章


我撇撇嘴:“依人而定,这本身就是心态问题。”
阿冉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文学的浪漫应该和生活的浪漫是出于不同角度的。”
“这怎么说?”
“打个比方说,文学的浪漫,是把你先前所说的对生活浪漫的主观认知,化为一种表面的客观形式呈现给观众、读者。比如作家,写一对恋人的初遇,在雨中,雨本不是浪漫的,甚至那天没有雨,但为了浪漫,为了氛围,万里无云或者瓢泼大雨都可以是淅淅沥沥绵绵不尽的。电影中,音乐家拖着大提琴走在路上,雨水打在琴盒上的节奏都可以成为浪漫的音符,即使他没有伞,他也不会着急反而有闲心漫步,因为文学需要他制造浪漫。剧院里,爱欲或者仇恨都可以声音、灯光、舞美来精心包装。简单来说,从个人的角度,我认为大众文学里的现实本质其实被浪漫包裹得太过严密。”
“但是文学难道不应该需要这——”我开口反驳,又被打断。
“浪漫是不得已而衍生的,是次级的审美标准。浪漫的出现是为了包裹文艺作品的尖锐,让文艺作品的硬度降低了。浪漫本身是觉得观众心灵脆弱,不能承受太多的痛苦所以采取的一种中和方式。”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
“……阿冉你”,我扶着额头忍不住叹息,“你认为文学不该有浪漫吗?”
“文学不是不该有浪漫,文学的浪漫让我们更勇于生活。我只是谈谈看法,不是全盘否定。”她撑起下颔看着我,“但你自己也说过,生活或许本就不浪漫。”
“哎,小丫头啊。”我的脸又向掌心深陷了一分。
她突然话锋一转:“但你觉得我们可以浪漫,对吧?”
“呃?”
“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称得上是浪漫。”
她看着我的时候,手指节自然地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夕阳光镀着她的发,熏得眼窝和眉心上都是懒懒的金色,没来由的,我想起了一年前的八月,灿烂的晴天里炽热的人海中我一眼就望到她时内心被抽走魂灵的空寂感,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与众不同,从初见《浮流》时我便已惊心动魄,从浑身冰凉却掌心炽热印在我手背起我已被不安牵动,而之后日日相望无数轮回,她同淡蓝色字迹一起刻成了期盼的一部分。好像……这生活已经不能更加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
☆、指绵
进入高二,阿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了理科。我问及她理由,她只回我四字——“不喜政治”。而我则翻看了她高一一整年的成绩表,看见她每次位居前列的数理化和打底擦过及格线的政治地理,只得叹息江山代有怪才出。
柯老师和我都负责带文科班,而阴差阳错的,阿冉被分配到的班级则是对她尤其有些意见的黄老师执教语文,她就这样开始了艰苦卓绝的高二生涯。
新学年开始以来,我邻桌的黄老师,时常在批改作文的时候拍案站起,踱步重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最初一两次全办公室都很好奇黄老师何事动怒,结果理由不外乎“某激进派学生写出了忤逆时代的消极文章”,大家逐渐见怪不怪,而我和柯老师更是乐此不疲,每逢黄老师脸色异变,我们便会拾掇这文过来,两人凑一伙,评得津津有味。借此机会我也常给阿冉写一些稀奇古怪的批语,不过大多注意了篇幅,有一次我在评语里用藏字诗给她传递了我们写作游戏的新主题,她竟在下一次交了一篇古色古香的高水平文艺鉴赏作文,其中嵌了一首原创的蝶恋花词,这篇作文可把黄老师乐坏了,直开心叫到“终于把这人教出点样来了”。
而我读着那首蝶恋花,心情未名。
阿冉很少写关于爱情的主题,这不是我第一次出,却是她第一次对此有所回应。却不料这回应竟如是之意。
浓笔轻染点双翼。
嫣舞红妆,
翩翩花间戏。
蝶怨栖迟人自醉,
楚楚含泪难舍弃。
半开情蕊不忍寂。
七彩难诱,
更有醉香意。
日暮秋千仍未已,
红笺枉费长怜意! 
半开情蕊,枉费长怜意。爱而不得,忘却不能。
“阿冉有喜欢的人了吗?”一次她照旧送我去车站的路上,我开口问及。
高二年级的课业比较重,加上文理分区管理而她也不再是课代表,我们鲜有机会再见面,放学后若要同行也需要提前打个小照面。但说到底我们是师生,总归在人前亲密不起来,一旦因为外因开始走远,仿佛再要进行什么交流都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已是圣诞季,南方城市的冬天虽没有雪,但是氛围好得不可思议,雪橇灯光映在了她白皙的脸上,使得那像极了白雪公主的红苹果。
“啊?”她这样回应我。
“我说……”再开口我有些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哪有啊喂——诶?”
她顿住了话,偏头,再对上我询问的眼神。
“诶,有呢。”
“啊?真有啊?!”
她抿抿嘴,润湿了自己干燥的唇:“有喜欢的人了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我能怎么想啊,小孩子不要早恋。”
“老师阁下,年龄不代表认知或见解,况且喜欢的人又不代表早恋。有喜欢的人可鼓励学习进步,这不是你们这群教书先生最喜欢的吗?”
“那也不要随随便便就谈及喜欢啊,你还小啦,想这些没意义的。”
“喜欢的意义就是我喜欢那个人而已。”
“……诶。”
“——而且呀,我喜欢的人,好难好难喜欢上我,或者就算喜欢着我那人也不明白,或者就算喜欢了我也不敢面对。”
这是我第一次从阿冉口中听到她谈及那种关于自身最简单的喜欢爱慕,我有些惊讶,想起上次【蝶恋花】中那略带忧伤的笔触,惊觉阿冉似乎把这感情放在了一个对她还是对对方而言都真挚得过分的位置。
“如果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话可以纪念,但最好忘掉。”我不知是出于担心还是什么心理,一下子这样说。
“忘却不能啊。”她突然冲我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阿冉很少笑过,眉眼间总是萦绕着认真的思索。我更是从未见她笑得如此放松而粲然过,我不明白为何她的爱而不得忘却不能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只觉得心莫名漏跳了一整个节拍。
2006年的七夕节,落在了高三年级补课的盛夏季里,于是一众洋溢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文科生集体要求晚上在多媒体教室放映经典爱情片。作为一位思想开明的年轻老师——虽然学生们私下里还给我冠上了单身这一名号但此刻理应忽略不计——我自然答应了这种轻松娱乐的请求。柯老师听闻后,觉得极为有趣,甚至可以考虑将此列为高三必备的经典放松项目。他和我商量了一番,将自己班的学生也调过来看电影,并自掏腰包赞助零食饮料。
于是晚课时候,教室投影幕布上放着【廊桥遗梦】,两个班的学生拥挤却安静地看着,人群里偶尔传来唏嘘感叹。
我坐在最后排,而我的身边是翘掉晚课从楼上理科班溜下来的阿冉。
“不怕被骂啊?”我压低了声音问她。
“又不是没被凶过。”她耸耸肩。
我有些时候觉得,她那淡沉的性情一定是我的错觉,这孩子,分明就是个不羁的主。
“这部电影你看过多少次?”她问。
“算上今天,第四次了吧。”
“很喜欢?”
“嗯,你看过吗?”
“看过,不过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为什么?”
“我更喜欢【卡萨布兰卡】,我觉得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我爱的人一起看【卡萨布兰卡】。”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爱不爱的。”我拿肘关节轻轻戳了她一下。
“哦。”她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安静盯着银幕。
弗朗西斯卡邀请罗伯特共进晚餐,在轻柔美妙的音乐里,两人相拥共舞。他们眼神流转交缠,呼吸起伏间都是无声的爱恋。阿冉手臂微挪,轻覆上了我的手背,从她的掌心传来了滚烫的触感,温度不断加深着,恍惚间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雨中伞下,我和她眼神停滞那瞬间里,光影翻涌不息的凝望。
我转过头去看着她,她专注的盯着变幻的影像,眼里染着明亮的光晕。我忘记了我看着她看了多久,只觉得那眼眸里仿佛有星辉在流动,我数不清呼吸的节拍,看着眼前人,脑中涌起千丝万缕,化为飘渺灵梦交织成虚无。
然后,就是在这时,她翻手轻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