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妙玉传》第55章


从船上下来,入了苏州城。妙玉一人在街上走着,看看从前的旧景,繁华的、落寞的,再不看怕是没时候了。玉府早易主,玉昔缘再不能近半步了。正在那里伤感,见这府里侧门抬出一顶小轿,不过走了几十步远,轿夫便推说崴了脚,要让坐轿之人步行离去。里面的人出来,裹足小脚,施朱傅粉,流苏髻,遍插金银花饰,摇摇欲坠。尚未走远便听轿夫嘀嘀咕咕:“青楼里出来的还做什么假正经,才从老头子的淫窝里出来还不许别人看一眼?便让你走回去让众人看个够!”此女子只作听不见迈着小步从妙玉跟前走过,妙玉才认出是梅姨娘的丫头隐儿!顺口便叫了一声。
隐儿抬头看,眼前这人不正是玉昔缘?又惊又愧,不觉道:“小姐。”
“你怎么?”
隐儿笑笑:“一回京便被哥哥又卖了,仍是惹祸生事,盘剥我才能度日,只好再偷偷跑了,不想辗转又回了这里。”
妙玉心中五味杂陈,隐儿三言两语却是多少悲苦离合,不知这世间如何自处方得安生。隐儿见妙玉怔怔的,只道:“太太的陵在城外,惠儿姑娘还守在那儿。”便走了。
妙玉见她远去,向人打听了路,乘了一顶素帷小轿便往城外去了。
颠颠荡荡地走了二三里地,妙玉掀开帘子瞧地方近了,便叫人落了轿子,小心迈步出来,随身带着一个缠枝牡丹罐。
抬眼便是一处陵园,妙玉抱紧了罐子,轻迈上台阶,叩了门。不多时便有人出来,老门“嘎吱”一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姐姐站在眼前,布衣粗服,梳双髻,戴帽箍,乌压压的一身衣裳,叫人险认不出来这便是李灵均的丫头,惠儿。
虽是多年未见,从小攒下的情分,却是什么时候再见都不会生分的。
惠儿盯着眼前的人——小姐不似从前,峨眉淡扫,双目如雾,一双眼飘飘忽忽,身子瘦弱更是飘飘拽拽,一副小脸儿叫她不禁心疼地哭起来。妙玉却不哭,倒有怅然之态,淡淡说“先带我去看看吧。”惠儿听了便关好大门,引路走去。
一进门抬头见是大殿,直通了二门,二院当中一个青铜贮焚香炉,正面便是祠堂。右手一个小门儿,惠儿指道:“住人的小院儿。”妙玉点点头儿,继续往里走去。过了祠堂,忽见风吹松柏,小道两旁石像林立,树木葱茏,松骨铮铮,柏耸入云——正面便是玉家坟茔了。丈余的石牌立在眼前,其后的土馒头里却是空空如也。妙玉将罐子恭恭敬敬放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脸上冷冷的,心中不由得想:自己竟连一处死的地方都没有,姓了二十几年的玉,却入不了玉家的土馒头。父母近二十年的缘分,却都客死异乡,一个,尸骨无存,只能将些衣冠葬在这里;一个,总算是落叶归根——也是也不是,细想起来,女人多是浮萍,原有的根早断了,这里的残线,姑且认作是根罢了。
“此事算是了了。”松柏呜呜咽咽的,吹着冷风,妙玉的声音似有似无。
惠儿将她扶起,道:“小姐不必伤心了,择个日子将太太老爷合葬了,也算全了小姐的孝心了。”
“嗯。”
妙玉起身,惠儿才见她脸上并无一点泪痕,仍同方才刚见时一样,不起波澜,叫人只想敬而远之。二人沿着旧路出来,穿过走廊进了小院儿里。入门儿一座石屏,转身过去见一院的花花草草生得繁茂、修得又精致,妙玉不觉多看了两眼,惠儿笑说:闲来无事便专心在这上头了,这里头就它们最有生气了。
“你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总不能一辈子守在这里。”
二人说着走进了屋里。
“做戏要做全套,那年也是为着叫人信服,才守在这里。做戏尚且如此,如今太太真真儿归了位,我哪有就走的道理?”
因不知妙玉来,这里还是灰锅冷灶的,现成的茶水都没有,惠儿叫妙玉坐了,自去烧水烹茶。妙玉见榻上零落散些针头线脑,便在床边坐了,手一伸不觉探到一样硬物,顺手拿起来看,原是一柄鱼肠短剑!
☆、浮华落尽后 自有晚来福
却说妙玉无意摸出一柄剑来,不禁感同身受,孤身一人由京城到苏州,素装清容,一路以谨慎之心行事,拼死之态度日,所幸并无差池。可想惠儿姑娘孤身一人守在陵中是怎样的日子了。思量间,惠儿已端茶进来了。
妙玉问道:“你这是防贼的?”惠儿笑收了剑,说:“虽说这墓建得省俭,只怕有眼错胆大的进来,也好有个预备。”
无个家人依傍,又无个男子庇护,生时难易相同,活法却大异。惠儿一心为主,有些话恐不好说出来,妙玉便问道: “郁公子求你你为何不应了?他倒是一个好人。”这都是玉家败落前的旧事了。惠儿顺嘴说道:“老爷原来不好吗?”妙玉怔住,父母的旧事,不好再提,又问道:“他可还是等着你的,你便忍心看他苦等?”惠儿笑说:“没什么忍心不忍心,过上一二年,对我这份心死了,娶了别人,还不是一样?” 
“你何苦呢?”
“我倒是不苦,你们这些动了情的才苦。”
此话一出,妙玉忽明白醍醐灌顶四字!眉目散开,长叹一口气,惠儿倒是有慧根的。
惠儿自悔失言,怕妙玉伤心,又说道:“这里不是小姐住的地方,太太还存了一些体己钱,小姐若是往金陵去,也带着,将来好做嫁妆;若是一时不愿去呢,咱们便买处小院儿,再买两个丫头。玉家没什么人了,远些的亲戚走动走动,将来也算有个娘家人了。”
妙玉淡淡笑说:“你只替别人想着周到事。你自己心里就没个念想?”
谁能没有念想?没念想无牵挂便不愿留恋这世间诸事了。惠儿道:“原来的念想是太太,如今,不还有小姐吗?等到小姐嫁人,我还伺候小姐,伺候到小姐做了太太,做了娘,做了老祖宗,直到百年……”
妙玉听着,心里可怜起惠儿来——她原来不是看得通透,只是怕了做妻做母的身份,一辈子,总是做个丫头为别人活的命。自己是经了事的,该争的也争的,该得的,却是得不着了。
惠儿是看着别人的事,量自己的命。
冷风吹进来,惠儿才想起来一扇窗还开着,忙去关了,不经意将窗外伸进的半朵梅压在窗中了。妙玉看得真切,却再无怜花之心——花如人,生得鲜艳夺目的,枝高花硕的,便早早被风刀霜剑斩落了;生得默默无闻低眉顺手的,慢慢枯了,也是随风随土化了,明媚几时终究是凭着风雨的。这心思越想越沉,惠儿的话一点儿没叫她生了入世的心,反叫她看穿了世态,再无牵挂了。
妙玉嫁琮王爷的事惠儿一点不知,如今只当她还俗回来,要正经过活,自己便已在心里盘算许多。苏州城再无亲近了,独有沈家,虽不是亲戚,于玉家却是大恩。便道:“小姐回来了,也该亲自登沈家的门去拜拜。”惠儿全不注意妙玉色白如艾,如花的年纪生出些夕阳之征来,听她说“今儿我乏了,也不便贸然直去。你先去一遭吧,我明儿再去。”
惠儿也不及多想,便伺候她躺下睡一会子。自己换了粗布灰衣,自驾着一辆小驴车往城里去了。
几个丫头,独有夏晴风在京中了。只是那日,亦尘在王府后门守了半刻,见拖出来一具尸首,草席裹着,可看得出是个身姿娇弱的丫头——只怕是因妙玉若影出逃引出来的事,便也不敢大意了,携妻子带手足匆匆逃出去了……至此不知他们是怎样的日子了,或颠沛流离,或再得安身之所,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去了。
倒是惠儿,不曾离开苏州半步,此刻进城到了沈家。
苏州城有位沈郎中,却不是沈孝慈,而是沈知愈。进了沈家医馆,见仍是沈知愈坐堂,抓药的却是香怡——此刻正闲着,抬头恰看见惠儿进来,忙转出来迎上小声笑说:“嫂子来了?”
惠儿怒道:“死蹄子!我可没功夫同你磨牙,小姐还等着我呢。”
香怡也不恼,急问:“小姐几时回来的?她怎么不来?”惠儿回说:“才刚到了没一会子,也乏了,明儿再来。”香怡叫了学徒的小伙计来抓药,欢喜道:“那我一会子与你同去,看看小姐。”惠儿摆手儿说:“罢了,她素来不喜人多,如今更是,冷清逼人,连我都不曾说几句话。也或是心中郁结之故,等她好了再去吧。”香怡挽着惠儿往自己屋里去了,边说:“也好。”
惠儿闻不惯这满院子的药气,进了后院,仍是药草香气,直进到屋子里,才觉清爽不少。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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